論屬靈欺騙（8）
第二部分
弟子的問題
弟子：請列舉由不正確的祈禱實踐所導致的魔鬼欺騙的種類。
長老：所有祈禱奮鬥者所面臨的各種魔鬼的欺騙，皆源於悔改並非祈禱的根基，悔改尚未成為祈禱的源泉、靈魂與目標。西奈的聖額我略在上述文章中說：「如果有人懷著基於自負的自信，夢想達致祈禱的崇高境界，獲得的不是真正的而是撒殫式的熱忱，魔鬼就很容易把他落入牠的羅網，使他成為自己的僕人」。若有人試圖不穿著由悔改所織成的純潔明亮的衣服，而是直接穿著破衣爛衫，在罪惡和自欺的狀態下進入天主子的婚筵，都會被趕到外面的黑暗中，進入魔鬼的屬靈欺騙之中。救主對蒙召領受奧秘的司祭職的人說：「我給你出個主意：你要向我買用火煉好的黃金，為使你富有，也買件白衣穿上，為不顯露你裸體的羞恥，又買點眼藥，抹在你的眼上，為使你能看見。凡我所疼愛的人，我要譴責他，管教他；所以你應當發奮熱心，痛悔改過！」（默3:18-19）悔改，以及構成悔改的一切，如靈魂的痛悔或悲傷、內心的哭泣、流淚、自責、存念並期盼死亡、天主的審判和永罰、對天主臨在的感知、敬畏天主──這些都是天主的恩賜，價值極高的恩賜，首要而又基礎的恩賜，是更高和永恆的恩賜的前兆。如果不先領受這些恩賜，後續的恩賜是不可能賜予的。天梯聖若望說：「無論我們的行為有多崇高，如果我們沒有獲得一顆痛悔的心，那麼這些行為都是虛假而又徒勞的。」悔改、靈魂的痛悔和哭泣是正確的祈禱奮鬥的標誌，缺少它們就是祈禱偏離到錯誤方向的標誌，是自欺、妄想或無益的標誌。錯誤的祈禱實踐必然導致妄想或無益，而錯誤的祈禱實踐與自欺是分不開的。
最危險的錯誤祈禱方式，在於祈禱者憑藉想像力創造出夢境或圖像，表面上借用自聖經，但本質上來自自己的狀態，來自他的墮落、罪惡、自我欺騙──這些圖像諂媚他的自負、虛榮、驕傲，欺騙了他自己。顯然，一切都是由我們墮落的本性所創造的，因墮落而扭曲，並不存在──這都是虛構和謊言，如此固有，如此為墮落天使所喜愛。夢想者，從祈禱道路上的第一步起，便離開了真理的領域，進入謊言的領域，撒殫的領域，自願屈服於撒殫的影響。新神學家聖西默盎如此描述夢想者的祈禱及其果實：「他向天舉起手、眼和心靈，在他的頭腦中想像──就像克洛普斯托克和米爾頓那樣──想像著神聖的議會、天上的祝福、聖天使的品級、聖人的住所；簡言之，他在想像中聚集了他從聖經中聽到的所有東西，在祈禱中默想這一切，看著天，用所有這些攪動他的靈魂，產生神聖的欲望和愛，有時流淚哭泣。因此，一點一點地，他的心因驕傲而膨脹，但他的心靈卻不明白；他認為他所成就的是神聖恩寵為了安慰他而結出的果實，他祈求天主賜予他永遠保持這樣的狀態。這是受屬靈欺騙的標記。這樣的人，即使保持完全的靜默，也無法避免陷入精神錯亂和瘋狂。然而，如果沒有發生這種情況，他將永遠無法達到屬靈的理解、德行或無慾。因此，那些用肉眼看到光明和光芒、用嗅覺聞到香味、用耳朵聽到聲音的人都被欺騙了。其中一些人被附體，四處遊蕩，精神錯亂；一些人接受了偽裝成光明天使的惡魔，受到欺騙，始終未被糾正，不接受任何弟兄的建議；一些人受魔鬼的教唆，自殺身亡；一些人墜入深坑，一些人上吊自殺。惡魔用各種欺騙手段欺騙人，這些手段難以捉摸，誰能數得清呢？然而，從我們所說的，任何理性的人都可以了解這種祈禱方式所帶來的危害。如果那些實踐這種祈禱的人沒有陷入上述災難，那是因為他與弟兄同居的緣故，因為這種災難大多發生在獨居隱士的身上，這樣的人一生都無所成就。」
所有描述靈智的祈禱奮鬥的諸聖教父，不僅禁止人創造任意夢境，而且禁止人自願地、認同地傾向於這樣的夢境和幻境，它們的呈現可能是出乎意料而又獨立於我們的意志的。而這發生在祈禱的奮鬥中，特別是在靜默中。西奈的聖額我略說：「無論如何不要接受，如果你用肉眼或心靈看到某物，在你之外或之內，無論是基督的形象，或是天使，或是聖人，還是有光出現在你面前……要警覺謹慎！不要讓自己相信任何東西，不要表示贊成和同意，不要倉促地使自己相信這樣的顯現，即使它是真實而美好的；要對它保持冷淡和疏遠，不斷保持你的心靈中沒有形象，不要創造任何自己的形象，不要被任何形象烙印。一個人以內心或感官的方式看到某物，即使它是來自天主的，若倉促地接受它，很容易陷入屬靈的欺騙，至少暴露了他傾向於屬靈欺騙，就像一個不經思考就迅速接受各種顯現的人。初學者應該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一個內心的行動上，只認可這個行動為不受欺騙的，並且在達致無慾之前不要接受任何其他東西。天主不會對一個害怕受欺騙的人生氣，他以極大的謹慎觀察自己，即使他不接受未經徹底察驗的來自天主的東西；相反，天主會稱讚這樣的人的謹慎。」聖安斐洛基從青年時代就進入修道院，在他達致成熟的年紀和老年時，堪當在曠野中過隱士的生活。他完全與世隔絕，在一個洞穴裡靜修，取得了很大的進步。他的獨居隱修了四十年後，在夜裡有一位天使顯現給他，說：「安斐洛基！去城裡牧養靈性之羊。」安斐洛基保持警覺，沒有聽從天使的命令。第二天晚上，天使再次顯現，重複了這一命令，並補充說這是來自天主的。由於擔心受到欺騙，安斐洛基再一次沒有聽從天使的話，他記起了宗徒的話，甚至撒殫也會使自己變成光明的天使（格後11:14）。第三天晚上，天使再次顯現，他讚美了天主，以此使安斐洛基確信他是天主的天使，因為這是被拒之靈（魔鬼）無法忍受的。天使牽著長老的手，把他帶出洞穴，來到附近的教堂。教堂的門自動打開了。教堂被天上的光明照耀；有許多穿著白色長袍、臉上發出如太陽一般的光芒的聖人在裡面。他們將安斐洛基祝聖為依科尼雍城的主教。相反，基輔洞窟修道院的聖依撒格和聖尼基塔，由於是獨修生活的新手，沒有經驗，魯莽地使自己相信顯現在他們的幻象而遭受了可怕的災難。有許多光芒四射的魔鬼來訪前一人（聖依撒格）；一個魔鬼化身為基督，其餘的化身為聖天使。後一人（聖尼基塔）首先受一個散發香氣、發出如同天主一樣的聲音的魔鬼的欺騙，之後又受到天使顯現的欺騙。有經驗的修士，真正聖潔的修士，比初學者──尤其是那些為熱忱奮鬥之情所燃燒的初學者──更害怕受到欺騙，更不相信自己。西奈的聖額我略懷著由衷的愛，警告靜修的人不要受到屬靈的欺騙，他的書就是為他們而寫的：「我希望你們對屬靈欺騙有一個明確的理解；我希望這樣你們就可以保護自己不受屬靈欺騙的影響，以免你們沒有受到恰當的理解的光照就努力奮鬥，使你們不致給自己造成巨大的傷害，使你們的靈魂喪亡。人的自由意志很容易傾向於與我們的敵人交往，尤其是沒有經驗的人、屬靈奮鬥的新手的意志，它們仍被惡魔佔有。」這是多麼的真實啊！我們的自由意志傾向於屬靈欺騙，受它的吸引，因為每一欺騙都諂媚我們的自負、虛榮、驕傲。「魔鬼與初學者和任性的人很近，並包圍著他們，散播思想和有害夢想的羅網，設置陷阱。初學者的城市──他們每個人的整個存在──仍然被蠻族人所佔有……不要輕易沉迷於顯現給你的，不要妄動，要仔細審查，持守善，拒絕惡……要知道恩寵的行動是清晰的；惡魔無法傳授它們；牠無法傳授溫柔、平靜、謙遜、對世界的仇恨；牠不會像恩寵那樣壓制情慾和肉情。」牠的行為是「自大」──傲慢、浮誇──「傲慢、恐懼，簡言之，各種惡意。通過行為，你可以識別照在你靈魂中的光是來自天主還是來自撒殫。」必須要知道的是，這種明辨屬於進階的僧侶，而不屬於初學者。西奈的聖額我略雖然是對一個初學者說這話的，但卻是對度靜修生活的初學者說的，就如書中所見，按在修道院裡居留的時間及其身體的年齡，他已是一位長者了。
弟子：你可曾見過有人在練習禱告時，因為產生幻想而陷入魔鬼的欺騙嗎？
長老：是的，發生過這樣的事。居住於聖彼得堡的某個長老，專注於密集的祈禱操練，因此達到了不尋常的狀態。他向當時科洛姆納的聖母帡幪堂的總司鐸揭露了他的努力及結果。這位總司鐸在參訪了聖彼得堡教區的一座修道院後，請那裡的一位修士與長老談談。「這位長老透過自己努力達到了這種奇怪的狀態」，總司鐸正確地說，「可以由居住在修道院裡的人更好地給他解釋一下，因為他們更熟悉修行努力的細節和可能發生的意外。」修士同意了。不久，長老來到修道院。當他與那修士談話，我也在場。長老立即開始講述他所見的神視──如何在祈禱時不斷看到聖像發光、聞到香味、感受到口中非同尋常的甘甜等等。聽完這番描述後，修士問問長老：「你是否曾經有過自殺的念頭？」「當然！」長老回答。「我已經跳進了豐坦卡河，但人把我拉了上來。」原來，長老使用的是聖西默盎所描述的祈禱方法，這種方法點燃了他的想像力和血液，使人能夠進行嚴格的齋戒和警醒。既然他自願選擇進入這種自欺的狀態，魔鬼又在這種狀態上又添加了牠自己的影響，人類的自欺轉化為明顯的魔鬼的欺騙。長老用肉眼看到了光；他所經驗到的香味和甜美也是感官上的。相反，聖人們所見的神視和他們的超自然狀態是完全屬靈的：修行者只有在靈魂的眼睛被天主的恩寵開啟後才能達致這些狀態，從而使靈魂的其他感官，先前是不活躍的，也得以活躍起來；聖人們的肉體感官只有在肉體從情慾狀態轉變為無慾狀態時，才能得見充滿恩寵的神視。修士就開始勸說這位長老放棄他正在使用的祈禱方法，解釋了這種方法的不正確，以及它所產生的狀態的不正確。長者激烈地反對這一建議。「我怎麼能拒絕如此明顯的恩寵呢？」他辯論道。
聽著長老所講的有關他自己的故事，我對他有一種莫名的憐憫，同時又覺得他有些可笑。例如，他向修士提出了以下問題：「當我口中豐富的甘甜增加了我的唾液時，它開始滴到地板上。這是罪嗎？」的確，那些陷入魔鬼欺騙的人會引人憐憫，因為他們無法控制自己，在心靈和思想上都被狡猾墮落的邪靈所俘虜。他們也呈現出一種可笑的光景：他們被狡猾的邪靈所嘲笑，牠們佔據了他們，通過虛榮和驕傲欺騙他們，使他們陷入恥辱的狀態。無論這有多明顯，受欺騙的人都不明白他們已被俘虜或他們行為的奇怪之處。
我於1828-1829年的冬天在普洛施昌斯卡亞獨修所度過。當時，那裡住著一位受屬靈欺騙的長老。他砍下自己的手，相信自己是在履行福音誡命，並告訴任何願意聆聽的人，他的斷手已成為聖髑，被保存在莫斯科的西蒙諾夫修道院，而他在普洛施昌斯卡亞獨修所，距離西蒙諾夫五百俄里，能夠感受到西蒙諾夫的修士大司鐸和弟兄們何時在敬禮他的手。長老會顫抖並開始發出非常響亮的嘶嘶聲；他認為這種表現是祈禱的結果，但對旁觀者來說，這似乎是一種變態，只應對之表示憐憫和嘲笑。住在修道院裡的孤兒們以這種現象取樂，並在長老面前模仿它。長老會生氣，撲向這個或那個孩子，扯他們的頭髮。修道院裡沒有任何受人尊敬的修士能夠說服患有精神障礙、陷於謬誤狀態之中的長老。
長老離開後，我問修士：「是什麼讓你想到要問這位長老是否想要自殺？」修士回答：「正如在為天主哭泣之際，會出現非比尋常的良心平安的時刻，這是對哭泣者的安慰，所以在魔鬼欺騙所給予的虛假快樂之中，也會出現這樣的時刻：屬靈欺騙似乎自我顯示為快樂，讓人信以為真。這些時刻是可怕的！它們產生的苦澀和絕望是無法忍受的。屬靈欺騙使人進入這種狀態，透過這種狀態，受騙的人很容易分辨出它來，並採取措施治癒自己。哀哉！屬靈欺騙的開始是驕傲，它的結果是極度的驕傲。正如聖西默盎所指出的，陷入欺騙的人，認為自己是天主恩寵的器皿，藐視他人的救贖警告。同時，絕望越來越強烈地發作；最後，絕望轉變為瘋狂，並以自殺告終。」
本世紀初，在索夫羅尼耶夫獨修所，有一位名叫德奧多西的修士，由於其嚴格且高尚的生活方式，贏得了弟兄們和平信徒的尊重。有一天，他經歷了他認為是進入樂園的體驗。神視結束後，他去找院長，向他詳細說明了這個奇跡，並添加了一絲遺憾，說他在樂園裡只看到了自己，沒有看到任何弟兄。這一細節逃過了院長的注意；他召集了弟兄們，以痛悔的精神講述了這個修士所見的異象，並勸勉他們過更勤奮且中悅天主的生活。過了一段時間，這個修士的行為開始出現異常。這件事以悲劇告終，人發現他在自己的小室裡上吊自盡了。
我曾有過以下值得注意的經歷。有一天，一位在俄羅斯化緣的、來自阿索斯聖山的大聖衣修士司鐸來拜訪我。我們坐在我的接待室裡，他對我說：「神父，請為我祈禱：我睡的多，吃的也多。」當他說這句話時，我感到有熱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所以我回答：「你吃的不多，睡的也不多；但是在你內有什麼不尋常的東西嗎？」我讓他進入我的內室。當我引導他，打開內室的門時，我默默地向天主祈禱，如果他真是天主的真正僕人，就讓我的饑餓靈魂從阿索斯聖山的大聖衣修士司鐸那裡得到益處。確實，我注意到他有一些不尋常之處。在內室裡，我們再次坐下來交談，我開始問他：「請教導我祈禱。你生活在地球上最重要的修道地，生活在成千上萬的修士之中：在這樣一個地方和這樣一大群修士中，一定會有偉大的祈禱勇士，他們知道祈禱的祕訣並教導他人，效法西奈的額我略、帕拉瑪斯和許多其他阿索斯聖山的傑出人物。」這位大聖衣修士司鐸立刻同意成為我的導師──令人驚恐的是，他開始以最大的熱情教導我上述狂喜的、幻想的祈禱方法。我看到他處於可怕的熱情之中！他的血液和想像力都被點燃了！他自滿、陶醉於自我、受到欺騙，處於魔鬼欺騙的狀態！在讓他說話之後，作為門徒，我逐漸開始向他呈現諸聖教父有關祈禱的教導，在《慕善集》中指出它們，並請他給我作出解釋。這位阿索斯聖山的修士完全困惑了。我看到他完全不熟悉諸聖教父有關祈禱的教導！我們繼續交談，我對他說：「看，長老！當你住在聖彼得堡時，無論如何不要住在樓上，而要始終住在樓下。」「為什麼？」這位阿索斯聖山的修士問。我回答說：「因為如果天使突然決定將你從聖彼得堡帶到阿索斯聖山，從樓上帶走你，並將你扔下，你將會被殺死；但如果他們從樓下帶走你，並將你扔下，你只會受傷。」「想像一下」，修士回答，「當我站著祈禱時，有多少次，有生動的想法臨於我，天使會把我帶走並把我放在阿索斯聖山！」原來，這位大聖衣修士司鐸戴著沉重的鎖鏈，幾乎不睡覺，吃得很少，並且感到身體極熱，以至於冬天也不需要穿暖和的衣服。在我們談話的結尾，我想到要這樣做：我開始讓這位阿索斯聖山的修士，作為一位持齋者和修行者，嘗試諸聖教父所推薦的方法，包括在祈禱時讓心靈完全免於任何幻想，完全專注在祈禱的詞語上，將心靈沉浸並環繞在祈禱的詞語中，就如天梯聖若望所說的。在此過程中，心通常會以拯救靈魂的罪疚感幫助思想，正如修行者聖馬爾谷所說：「專注而不分心地祈禱著的心靈約束人心：『上主，祢不輕視痛悔和謙卑的赤心。』（詠50:19）」我告訴這個阿索斯聖山的修士：「當你嘗試這些時，請告訴我結果；對我來說，由於我所過的分心生活，這樣的實驗很困難。」那修士欣然同意了我的提議。幾天後，他來找我，說：「你對我做了什麼？」「你的意思是？」「當我試著專注祈禱，將思想專注於祈禱的詞語時，我所有的神視都消失了，我再也無法見到它們了。」在我們後續的談話中，我沒有看到與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所見到的非常明顯的自信和冒失，這種自信和冒失通常可以在那些自以為聖潔或處於屬靈進步的人身上看到。這個阿索斯聖山的修士甚至表達了希望聽取我卑微的建議。當我建議他外在的生活方式不要與其他修士有所區別，因為這樣的區別會導致驕傲時，他取下了他的鎖鏈並將它們送給我。一個月後，他再次來拜訪我，說他體內已不再熱了，他需要穿暖和的衣服，並且睡眠的時間更多了。在這次談話中，他提到，在阿索斯聖山，有許多人，包括那些被認為是聖人的人，使用了與他相同的方法祈禱並教導他人。這並不令人驚訝！新神學家聖西默盎，生活在我們時代之前八個世紀，他說只有很少人從事專心的祈禱。當生活在十四世紀的西奈的聖額我略來到阿索斯聖山時，發現那裡的眾多修士對心靈祈禱一無所知，僅從事肉身的苦行，只是用口出聲地祈禱。生活在十五世紀末、十六世紀初的索拉的聖尼祿也到阿索斯聖山參訪，說在他的那個時代，專心祈禱勇士的數量已極度減少。修士大司鐸帕伊西•韋利奇科夫斯基長老於1747年從摩爾多瓦遷移到阿索斯聖山。他簡要地熟悉了所有的修道院和精舍，與許多被聖山上的修士普遍認為是最有經驗、最聖潔的修士交談。當他開始詢問諸聖教父有關心靈祈禱的著作時，結果證明他們不僅不知道有此類著作，而且也不了解神聖作家的名字；當時，《慕善集》尚未用希臘語印刷出版。專心的祈禱需要自我棄絕，很少有人下定決心修習它。使自己沉浸在專注之中，看到自己的罪惡，無法沉迷於過多的言論或表現自我，對於不熟悉他們的奧秘修行的人來說，他們在各方面都顯得奇怪、神秘且不足。與世俗的觀點分道揚鑣容易嗎？當這種修行完全不為世人所知時，世界如何能認出一個真正的祈禱勇士呢？受屬靈欺騙的人多麼不同啊！他不吃、不喝、不睡，冬天穿著單衣行走，戴著鎖鏈，看到神視，傲慢地放膽教導並責備所有人，毫無正確性，沒有意義與合理性，充滿情慾的熱情，這一熱情具有憂傷與毀滅性。聖人，確實！在人類社會中，早就經驗到了這類事物，保祿宗徒寫信給格林多人說：「若有人奴役你們，若有人侵吞你們，若有人榨取你們，若有人對你們傲慢，若有人打你們的臉，你們竟然都容忍了！」（格後11:20）此外，聖宗徒說，當他在格林多時，他無法表現出大膽和傲慢的行為：「藉基督的溫良和良善」（格後10:1），他的行為以謙卑為標誌。當西方教會與東方教會分離，由此而離開了聖神之後，大多數被它宣揚為大聖人的修行者，都是以上述方式祈禱，並見到了異象。這些所謂的聖人陷入了最可怕的魔鬼的屬靈欺騙。屬靈的欺騙自然是在褻瀆的基礎上產生的，異端者以它歪曲了教義信仰。沉浸在欺騙之中的拉丁修行者的行為，總是受到非同尋常的屬物質的、情慾的熱忱的刺激。耶穌會的創始者依納爵•羅耀拉就是處於這樣的狀態。他的想像力如此熾熱燃燒而又敏銳異常，正如他自己所堅稱的，他只需要願望並付出一些努力，樂園或地獄就會如他所願地出現在他的眼前。樂園和地獄的出現不僅僅是人想像力的作用；人的想像力本身不足以做到這一點：這種顯現是由魔鬼的行為所造成的，牠們用人類不足的行為補充了牠們豐富的行為，使行動與行動結合起來，以行動實現行動，這是基於選擇並適應了錯誤方面的人的自由。眾所周知，真正的神視是僅僅因天主的旨意和行動才賜予天主的聖者，而不是藉由人的意願或他自己的努力──它們是出於特殊的需要，因天主的奇妙聖意而非偶然賜予的。處於欺騙之中的人的嚴厲苦行通常伴隨著深深的敗壞。敗壞是衡量受欺騙之人所熾燃的火焰的指標。這得到了歷史記錄和諸聖教父的證言的證實。燒茅篷者聖瑪克西穆說，「被這種欺騙之靈造訪的人一般都充滿了怒氣和忿怒。他完全不懂得謙卑、真正的悲傷和眼淚，卻總是以自己的優秀品質為驕傲，自尊心泛濫，恬不知恥，對天主毫無敬畏之心，總是被情慾所左右。」
弟子：這種祈禱方式的不正確性及其與自欺和屬靈欺騙的聯繫是顯而易見的；請你也警告我其他不正確的祈禱形式以及與之相關的錯誤狀態。
長老：正如思想的不正確行動導致自欺和受騙，內心的不正確行動亦然。以未經聖神淨化、更新和重生的理性，渴望並追求見到神視，充滿了魯莽的驕傲；同樣，在內心仍完全不能享有神聖、屬靈、屬神的感受之時，渴望並追求享有這樣的感受，也充滿了同樣的驕傲和魯莽。正如不潔的理性，渴望見到屬神的異像而無法見到，就為自己創造異像，欺騙並迷惑自己，內心亦然，努力想要品嚐天主的甘飴和其他屬神的感受，而未能在自己內找到，就為自己創造它們，諂媚、迷惑、欺騙自己，導致自己的毀滅，進入了虛假之境，與魔鬼相交，並受魔鬼的影響及其權勢的支配。
心靈在其墮落狀態下，在所有感官中，有一種可被用於對天主的無形服務：為罪惡、為罪性、為自己的墮落、為自己的喪亡而哀傷，稱為悲嘆、悔改和心靈痛悔。聖經如此證言：「因為祢並不喜歡祭獻，我獻全燔祭，祢也不會悅納。」（詠50:18）每一個別的內心感官和所有這些感官合在一起，都不蒙祢悅納，因為它們都被罪惡染污，被墮落扭曲。「天主，我的祭獻，就是痛悔的精神；祢不輕視痛悔和謙卑的赤心。」（詠50:19）此祭是自我棄絕的祭獻；獻上此祭，自然排除其他的祭獻；以悔改之感官，其他所有感官都靜默了。為使其他感官的祭獻蒙天主悅納，首先必須要有天主的恩寵傾注在我們的熙雍上，為使我們被毀的耶路撒冷的城牆得以重建。上主是公義的，至聖的；只有公義、純潔的祭獻才會得到公義、至聖的主悅納，這祭只有在人性被更新後才能獻上。祂不喜悅被污染的祭品和燔祭。讓我們努力以悔改淨化自己！「祢必悅納合宜的犧牲，祭品和燔祭；那時，人們將把牛犢呈獻在祢的祭壇上。」（詠50:21）──就是為聖神所更新者的新生感官。
世界的救主無一例外地給予全人類的第一條誡命，就是悔改的誡命：「耶穌開始宣講說：『你們悔改吧！因為天國臨近了。』」（瑪4:17）這條誡命包含、包括並含有所有其他誡命。對於那些不理解悔改的意義和力量的人，救主不止一次說：「你們去研究一下：『我喜歡仁愛勝過祭獻』是什麼意思。」（瑪9:13）這意味著：主憐憫墜落和正走向喪亡的人，給予每個人悔改作為唯一的救贖手段，因為所有人都被墜落和喪亡所包圍。祂不尋求，甚至不渴望他們所不能做到的祭祀，而是希望他們憐憫自己，認識到自己的困境，並藉著悔改從這困境中解脫出來。主在這些話之後，又加上了這句可怕的話：「我不是來召義人，而是來召罪人悔改。」誰被稱為義人？就是那些不幸的、盲目的罪人，因自以為是而自欺，不認為悔改對自己來說是必要的，因此要麼拒絕悔改，要麼忽視悔改。何其不幸啊！因此，救主拒絕他們，他們喪失了救恩的寶藏。聖大瑪加略說：「哀哉！可憐的靈魂，它不感到自己的所受的傷，由於巨大而又無可估量的邪惡敗壞，認為自己完全免於邪惡腐敗。這樣的靈魂不再為良醫探訪或醫治，因為它自願地放任自己的傷口不管，認為自己是健康的、沒有瑕疵的。『不是健康的人須要醫生，而是有病的人。』（瑪9:12）」拒絕悔改是對自己可怕的殘酷行為！忽視悔改是一種可怕的冷漠，是對自己缺乏愛。一個對自己殘酷的人，必然也會對他人殘酷。一個通過接受悔改而憐憫自己的人，也會憐憫他人。這顯示出這種錯誤的重要性：從內心奪走天主親自命令的悔改之情──悔改對於內心來說，在本質上和邏輯上都是必要的──並努力在心中，相反秩序，相反天主的命定，開啟那些應該在經過悔改淨化之後自然出現在心中的感受，但是這種感受具有完全不同的特性。屬肉體的人對這種屬靈的特性毫無概念：因為感覺的表象總是基於內心已經知道的感受，而屬靈的感受對只熟悉肉體和情感的感受的內心來說是完全陌生的。這樣的內心甚至不知道屬靈感受的存在。
每個人都知道猶太經師和法利塞人由於他們錯誤的屬靈狀態而引發的屬靈災難：他們不僅與天主疏離，而且成為天主狂熱的敵人，謀殺天主的兇手。同樣的災難也發生在那些從事祈禱、卻排除悔改的人身上，他們努力在心中喚醒對天主的愛，努力感受喜悅和狂喜；他們使自己更加墮落，與天主格格不入，與撒殫共融相交，並感染了對聖神的仇恨。這種屬靈的欺騙是可怕的；它與第一種屬靈的欺騙一樣具有毀滅靈魂的作用，但較不明顯，很少以瘋狂和自殺結束，但它徹底敗壞了思想和心靈。由它所產生的心態，教父們稱之為「自負」。聖保祿指出了這種屬靈的欺騙，說：「不可讓那甘願自卑而敬拜天使的人，奪去你們的獎品，這種人只探究所見的幻象，因自己的血肉之見，妄自尊大。」（哥2:18）為這種屬靈欺騙所控制的人，認為自己擁有許多德行和功績，甚至認為自己充滿了聖神的恩賜，這是一種「自負」。這種自負是由錯誤的概念和錯誤的感覺形成的：由於這一特徵，它完全屬於謊言之父和代表──魔鬼的領域。祈禱的人，努力在心中喚醒新人的感覺，卻沒有這樣的可能性，便以自己創造的、偽造的感覺取代它們，墮落邪靈的行為很快就會附著在這些感覺上。他接受了錯誤的感覺，包括他自己的和魔鬼的，認為它們是真實的、充滿恩寵的，因此獲得了相應的錯誤觀念。這些感覺不斷被內心佔有並在其中得到加強，滋養和繁殖了錯誤的觀念；自然地，這種錯誤的努力導致了自欺和魔鬼的欺騙──「自負」。新神學家聖西默盎說：「自負不允許受其影響的人受到光照。」認為自己是無慾的人永遠不會使情慾淨化；認為自己充滿恩寵的人永遠不會接受恩寵；認為自己聖潔的人永遠不會達致聖潔。簡單來說：將屬靈的行為、德行、功績、充滿恩寵的恩賜歸於自己，自誇並沉迷於「自負」的人，用這種「自負」堵住了屬靈的行為、基督徒的德行和屬神恩寵進入自己的入口，同時闊展了罪惡傳染和魔鬼的入口。那些感染了「自負」的人沒有屬靈進步的能力：從一開始，他們就將人的活動和救恩──真理的概念──奉獻在謊言的祭壇上，毀掉了這種能力。那些遭受這種屬靈欺騙之苦的人，顯露出非比尋常的傲慢：他們似乎陶醉於自己，陶醉於他們的自欺狀態，認為這是恩寵的狀態。他們充滿了驕傲和自負，對許多以外表來做判斷的人來說，他們似乎很謙遜，不能以果實來做評判，正如救主所命令的（瑪7:16, 12:33），更不用說宗徒所提到的要以屬靈感受來做評判了（希伯來書5:14）。先知依撒意亞生動地描繪了「自負」的欺騙在墮落的天使長身上的作用，這種作用欺騙並毀滅了這位總領天使。先知對撒殫說：「你心中曾說過：『我要直沖霄漢，高置我的御座在天主的星宿以上；我要坐在盛會的山上，極北之處；我要升越雲表，與至高者相平衡！』然而你卻下到了陰府，深淵的極處。」（依14:13-15）主斥責感染了「自負」的人，說：「你說：我是富有的，我發了財，什麼也不缺少；殊不知你是不幸的，可憐的，貧窮的，瞎眼的，赤身裸體的。」（默3:17）。主勸誡受屬靈欺騙的人悔改，並提供從祂那裡購買的必需之物，悔改就是由這必需之物（默3:18）。迫切需要購買它：沒有它，就沒有救恩。沒有悔改就沒有救恩，只有那些為了接受悔改而願意賣掉自己所有財產的人，也就是放棄「自負」虛假地歸於自己的所有東西的人，才能從天主那裡得到悔改。
弟子：你遇到過感染了這種屬靈欺騙的人嗎？
長老：感染了「自負」的屬靈欺騙的人非常常見。任何沒有痛悔精神的人，任何將各種類型的功績或成就歸於自己的人，以及任何不嚴格遵守正教會的教導，而是根據自己的判斷或非正教的教導對某種教義或傳統進行推測的人，都處於這種欺騙之中。偏離的程度和堅持的程度決定了屬靈欺騙的程度。
人很軟弱！不可避免地，「自負」以某種形式潛入我們內，並通過認識我們的「我」，驅逐了天主的恩寵。正如聖大瑪加略所指出的，正如沒有人完全免於驕傲，也沒有人完全免於受到稱為「自負」的微妙欺騙的影響。它攻擊了保祿宗徒，因著嚴厲的神聖許可，他才得到了治癒。「弟兄們，我們深願你們知道，我們在亞細亞所受的磨難：我們受到了非人力所能忍受的重壓，甚至連活的希望也沒有了；而且我們自己也認為必死無疑，這是為叫我們不要倚靠自己，而只倚靠那使死人復活的天主。」（格後1:8-9）。因此，人必須勤勉地觀察自己，以免將任何善行、任何值得讚揚的品質或任何特殊的本性能力歸於自己，甚至如果一個人被提升到恩寵的狀態，也不要將其歸於自己，簡而言之，要避免將任何功勞認作自己的。宗徒說：「你有什麼不是領受的呢？既然是領受的，為什麼你還誇耀，好像不是領受的呢？」（格前4:7）我們的存在和重生、所有本性的屬性、所有能力，無論是屬靈的還是屬肉體的，都來自於天主。我們對天主都是負債者！我們的負債是無法償還的！由這種對自己的看法，我們的靈魂中形成了與「自負」相反的狀態，主稱之為神貧，祂命我們要具有這種祂所祝福的狀態（瑪5:3）。以任何合理化為理由，偏離教會教義和倫理的教導，偏離聖神的教導，都是一種巨大的不幸。這就是「為反對天主的知識所樹立的知識」。我們必須摧毀並擄獲這種知識，使它「服從基督」（格後10:5）。
弟子：第一種欺騙與第二種欺騙之間有什麼聯繫嗎？
長老：這兩種欺騙之間肯定存在著聯繫。第一種欺騙總是與第二種欺（即「自負」）騙結合在一起。利用想像力的本性能力，創造出具有誘惑性的形象，通過幻想將這些形象結合在一起，形成一幅迷人的畫面，並將自己的整個存在置於這種形象的極具誘惑的強大影響之下的人，不可避免地，由於不幸的必然性，「認為」這種形象是由神聖的恩寵產生的，由這些形象引起的內心的感覺是充滿恩寵的感覺。
第二種屬靈欺騙──具體而言就是「自負」──在不創造具有誘惑性的形象的情況下行事；它滿足於創造偽造的充滿恩寵的感覺和狀態，從此對整個屬靈努力產生了一種虛假而又扭曲的的概念。陷入「自負」的屬靈欺騙的人，對周遭的一切都持有錯誤的看法。他在內在和外在都受了欺騙。在那些被「自負」欺騙的人身上，幻想強烈地起著作用，但它只在抽象的領域中起作用。它很少或從不涉及樂園、天上的居所和宮殿、天上的光明和芬芳、基督、天使和聖人的形象；它不斷創造出偽造的屬靈狀態，與耶穌的親密友誼，與祂的內在對話，奧秘的啟示、聲音、享受，在此基礎上建立起對自己和基督徒所作努力的錯誤概念，創造出普遍錯誤的心態和心境，導致自我陶醉、熱情和狂熱。這些不同的感覺來自於精緻的虛榮和肉慾的行動：從這一行動中，血液獲得了一種罪惡而又具誘惑性的運動，表現得如同充滿恩寵的享受一樣。驕傲激起虛榮和肉慾，驕傲是「自負」不可分割的夥伴。那些接受了這兩種屬靈欺騙中的任何一種的人的主要品質是：可怕的驕傲，相似於魔鬼的驕傲。那些受到第一種屬靈欺騙的人的驕傲導致明顯的瘋狂；在那些受到第二種欺騙的人身上，它也會導致精神敗壞，在聖經中稱之為心術敗壞（弟後3:8），但較不明顯，而是披著謙遜、虔誠、智慧的外衣──要通過其苦澀的果實來識別。那些感染了「自負」，認為自己有功德，尤其是聖德的人，能夠並且準備好從事各種欺騙、偽善、狡猾和邪惡的行為。他們對真理的僕人懷有不共戴天的敵意，當他們不承認受靈性欺騙的人所處的狀態時──這種狀態是由「自負」歸於他們，並向盲目的世界展示的──他們就懷著狂熱的仇恨衝向他們。
弟子：是否也存在著由神聖恩寵所產生的屬靈狀態，例如：品嚐到屬靈的甘飴和喜樂的狀態，基督教的奧祕被啟示出來的狀態，內心感受到聖神臨在的狀態，基督徒的修行者獲賜屬靈的異象的狀態？
長老：毫無疑問，這種狀態是存在的，但它們只存在於達到基督教成全的基督徒身上，他們首先要經過悔改的淨化和準備。悔改的漸進作用通常以各種形式的謙卑表現出來，特別在由神貧、哭泣而獻上的祈禱內，逐漸削弱罪惡在人身上的作用。這需要大量的時間，並且是因著不停地看顧著我們的天主的恩寵，賜予真正而又忠信的修行者的。與情慾做鬥爭是極其有益的：它能使人達到神貧。為了我們的根本利益，我們的審判官及天主對我們「是恆久忍耐的」，不迅速「報應」我們的仇敵──罪（路18:7）。當情慾大大減弱時──這通常發生在生命快結束的時候──那時，屬靈狀態就會逐漸顯現，這種狀態與由「自負」所造成的狀態非常不同。首先，充滿恩寵的哭泣進入靈魂的聖殿，洗滌並淨化它，使它能按屬靈的法律接受隨哭泣而來的恩賜。屬肉體的人絕不能，無論如何都不能，甚至連想像屬靈的狀態都不能，他也不能對充滿恩寵的哭泣有任何概念：這些狀態的知識只能通過經驗獲得。屬靈的恩賜是以天主的上智分施於人的，這確保了接受恩賜的器皿能夠承受恩賜的力量而不受傷害。新酒使舊皮袋爆裂！（瑪9:17）應注意的是，在我們這個時代，由於基督徒所經歷的普遍軟弱，屬靈恩賜的分施是非常有節制的。這些恩賜幾乎專門是為了滿足救恩的需要。相反，「自負」慷慨而又匆忙地大量給予它的恩賜。
屬靈狀態的共同標誌是深刻的謙卑和溫良，連同認為他人優先於自己，以福音之愛對待所有近人，渴望隱藏自己，以及由世界上退隱出去。這裡幾乎沒有「自負」的立足之地，因為謙遜在於捨棄所有個人的功德，宣認救贖主，把所有的希望和依靠都放在祂身上，而「自負」則在於把天主賜予的功德歸於自己，並為自己捏造不存在的功德。它結合了對自己的依賴，對救贖者冷漠而又膚淺的宣認。為了自己的光榮而光榮天主，就如法利塞人光榮天主那樣（路18:11）。那些為「自負」所佔有的人，大多沉迷於肉慾享受，儘管他們自稱擁有最高的屬靈狀態，在正確的正教修行中前所未見；他們很少能避免肉慾的奴役──若他們得以避免，僅僅是因為驕傲，罪中之罪，在他們身上佔據主導地位。
弟子：「自負」這種屬靈欺騙，會產生什麼具體可見的不幸後果嗎？
長老：從這種屬靈欺騙產生了破壞性的異端、裂教、不信神和褻瀆。最不幸的可見後果是對自己和他人不正確、有害的行動──即惡，儘管這惡是清晰而廣大的，卻很少被人注意並理解到。不幸也發生在那些被「自負」感染的祈禱者身上，這對所有人都是明顯的，但很少見：因為「自負」，將心靈引向可怕的錯誤，卻並不把人引向瘋狂，如同受擾亂的想像力所做的那樣。在瓦拉穆島上的一個偏遠、荒無人煙的小屋裡，住著一位名叫頗爾斐利的大聖衣修士，我也見過他。他從事著祈禱的修行。我不知道他的修行是什麼樣的。可以從這位天使聖依修士最喜歡的讀物猜測它的不正確性：他非常重視西方作家托馬斯•肯培的《師主篇》，以此為指導。這本書是由「自負」而寫成的。一個秋天的晚上，頗爾斐利訪問了離他的獨修處不遠的精舍的長老們。當他向長老們告別時，他們警告他說：「不要想著從冰面上走過：剛剛結冰，冰很薄。」頗爾斐利的獨修處與精舍之間隔著拉多加湖的一個深海灣，必須繞過去。這位大聖衣修士低聲答道，外表很謙虛的樣子：「我已經變得很輕了。」他走了。不久之後，就聽到了絕望的呼叫聲。精舍的長老們驚慌地跑出去。天已黑了；他們花了一段時間才找到事故發生的地方，又花了一段時間才找到救出溺水者的方法；將已斷氣的修士的屍體拖了出來。
弟子：你說《師主篇》一書出自自我欺騙的狀態，但即使在正教會的信徒中，它也擁有許多的讀者。
長老：托馬斯•肯培的《師主篇》一書確實擁有大量讀者，甚至在正教會信友中也受到許多人的喜愛。然而，閱讀此書時，必須保持明辨。該書源自西方基督教傳統，與正教傳統在神學和靈修方面存在著重大的差異。如果沒有適當地在正教教導的基礎上閱讀此書，這些差異可能會導致對屬靈原則的誤解或誤用。
《師主篇》一書包含許多虔誠和熱心的思想，可以帶來益處。然而，它根植於西方靈修，這種靈修往往強調個人的情感體驗和內省，如果不加以適當的引導，可能會帶來危險。這種方法有時可能會導致自我欺騙，即將個人的感受和主觀體驗誤認為是神聖的啟示或恩寵。
另一方面，正教靈修強調謙卑、悔改以及在經驗豐富的神師的指導下，通過持守諸聖教父的教導而獲得聖神。正教之道告誡不要過度依賴情感體驗，因為這可能會具有欺騙性。為此緣故，正教會強調在屬靈長老的指導下的聽命、謙卑和不斷自我反省。
雖然《師主篇》一書的部分內容可以帶來益處，但重要的是，任何靈修讀物都必須以諸聖教父的教導和正教會的生活傳統為衡量標準。對於那些尋求屬靈成長的人來說，沉浸於公認的正教聖人和屬靈導師的著作，往往更有益且更安全，因為這些著作傳遞了真正的、經過考驗的救恩之路，而不會引入可能導致屬靈傷害的外來元素。
我們必須保持警惕和明辨，確保我們的靈修閱讀和實踐與正教信仰一致，不致落入自欺和驕傲的陷阱。
長老：一些欽慕者，在對《師主篇》一書的價值抱持著熱忱的看法，表達了他們的讚美，但卻沒有真正理解它。在1834年莫斯科出版的俄文譯本《師主篇》的前言中，有這樣一段話：「一位博學多才的俄羅斯正教人士曾說：如果需要我的意見，我會毫不猶豫地將托馬斯•肯培的《師主篇》放在聖經之後。」在這一頗為堅決的論斷中，一位異端作家竟然被置於所有正教會的聖教父之上，而且個人觀點也被置於整個教會的決定之上。在神聖公會議上，教會認定諸聖教父的著作是天主所啟示的，並且不僅將閱讀教父著作作為所有子女屬靈成長的指導，也作為解決教會問題的指導。聖父著作包含了大量靈修的、基督教的和教會的寶藏：聖教會信理和倫理的傳統。顯而易見，《師主篇》一書將那人帶入了一種狀態，從這種狀態中，他如此魯莽、如此錯誤、如此可悲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這是屬靈欺騙的一種形式！它由錯誤的觀念形成；錯誤的觀念是從這本書中傳達的不正確的感覺生出的。這本書呼吸並散發出一個狡猾精神的膏油，奉承讀者，用謊言的毒藥使他們陶醉，以驕傲、虛榮和感官享樂的精緻調味料使這謊言變得甜蜜。這本書直接引導它的讀者與天主共融，而不需要事先藉悔改而淨化，這就是為什麼它在受情慾影響的人群中引起特殊的同情，他們不熟悉悔改之路，沒有受到保護免於自欺和欺騙，也沒有在正教會的諸聖教父的教導的引導下度正確的生活。這本書對血液和神經有強烈的影響，刺激它們，因此它特別取悅那些被感官奴役的人；這本書可以在不放棄粗俗的感官享樂的情況下享受。在這本書中，將驕傲、精緻的感官享樂以及虛榮呈現為天主恩寵的作為。屬肉性的人在精緻的行動中嗅到自己肉慾的氣味，他們因享受、因陶醉而興奮，毫不費力地交付，沒有自我否定，沒有悔改，沒有「把肉身同邪情和私慾釘在十字架上」（迦5:24），沉溺在墮落的狀態中。他們在盲目與驕傲的引導下，歡天喜地地從相似動物的愛的床上，滾到了在被棄絕的邪靈的妓院中盛行的更為有罪的愛的床上。有一個人，在世俗的地位上屬於最高、最有教養的社會，外在地屬於正教會，她這樣對一位已故的、視她為聖人的路德會婦人講說自己：「她熱切地愛著天主；她只想著天主；只看到天主；只閱讀福音和《師主篇》，亦即第二福音。」這些話精確地表達了《師主篇》的讀者和愛慕者所處的狀態。法國著名作家塞維涅夫人論法國著名詩人老拉辛所說的基本上相同。塞維涅夫人這樣說：「他愛天主，就像他曾經愛他的情婦一樣。」著名評論家拉哈爾普，他先是無神論者，然後皈依了一種被誤解和扭曲的基督信仰，他贊同塞維涅夫人的說法，說：「愛造物主和愛受造物的心是同一的，儘管後果因對象的不同而不同。」拉辛從放蕩的生活轉而陷入名為「自負」的屬靈欺騙之中。這種欺騙在他的最後兩部悲劇──《以斯帖》和《阿塔利亞》──中得到了清晰的表達。拉辛崇高的基督教思想和情感在繆斯女神和阿波羅的神廟中找到了充足的空間，在劇院中引起了狂喜和掌聲。《阿塔利亞》被認為是拉辛的最出色的作品，連演四十場。這部悲劇的精神與《師主篇》的精神是一體的。我們相信人心中有一種獸性的慾望，這種慾望是由於墮落帶進人心中的，它與墮落的靈魂的慾望相符；我們相信人心中也有一種屬靈的慾望，我們在受造時就有了這種慾望，它自然而正確地愛著天主和近人，它與神聖天使的慾望相符。要在天主內愛天主、受近人，首先必須淨化自己獸性的慾望。聖神會在那些在自己身上表達出願意接受淨化的人身上完成這項淨化工作。在道德意義上，心指的是慾望和其他靈魂的能力，而不是肉體上的心臟。這些能力集中在這個器官上，因此人們習慣上將這個名稱從器官轉移到能力的集合上。
與肉性之人的感官相反，靈性之人嗅到偽裝為善的惡臭，立即對散發這種臭味的書感到厭惡。依撒意亞長老是一位在尼基福羅夫斯基獨修所實踐靜修，精通心靈祈禱並蒙受神恩的修士，他曾讀過《師主篇》的片段。長老立即就明白了這本書的意義。他笑著高呼說：「哦！這是從『自負』寫出來的。這裡沒有什麼真實的！都是編造的！任何呈現給托馬斯的屬靈狀態，以及他對這些狀態的看法，都是在沒有親身經歷的情況下描述的。」作為一種不幸，屬靈欺騙呈現出可悲的景象；作為一種荒謬，則呈現出可笑的景象。基里洛•諾沃埃澤爾斯基修道院的修士大司鐸德奧梵，以純樸的心靈從事肉身上的克修，對靈性上的修行的理解有非常溫和，最初他向那些尋求他的建議和指導的人推薦《師主篇》一書。在他去世前幾年，他開始禁止人閱讀這本書，並懷著神聖的純樸之情說：「我曾經認為這本書在靈性上是有益的，但天主向我啟示，這本書在靈性上有害。」同樣對《師主篇》的看法，是來自為奧普提納獨修所奠定了道德次序的基礎、以修道經驗著稱的大聖衣修士萊奧尼德。我個人認識上述所有修行者。一位在正教精神中長大的地主，曾短暫地認識所謂的上流社會，即世界，有一次看到女兒手上的《師主篇》一書。就禁止她閱讀，並說：「我不想你追隨時尚，與天主調情。」這是對這本書最準確的評估。
弟子：還有其他的屬靈欺騙嗎？
長老：所有具體的自欺和魔鬼的欺騙都屬於上述兩種主要類型，它們要麼源於思想的不當行為，要麼源於內心的不當行為。「自負」的影響特別廣泛。那些拒絕練習耶穌禱文和一般的內心工作的修士，僅僅滿足於外在的祈禱，即不斷參與教會禮儀、不斷履行他們在修道小室裡守的院規則（僅僅由聖詠吟唱和口頭祈禱組成），他們的內心狀態被認為是自欺和欺騙的狀態，這不是沒有道理的。正如巴西略長老在西奈的聖額我略的著作──主要指的是這位額我略與新神學家西默盎的著作──的序言中所解釋的那樣，他們無法避免「自負」。當修行者認為自己過著專心的生活，常常出於驕傲而鄙視他人，說他人的壞話，認為自己有資格成為羊群的牧人和嚮導時，就顯露出「自負」潛入的跡象，這就像一個盲人承擔著向其他盲人指路的責任一樣。當言語和聲音的祈禱與注意力相結合時，這非常罕見，祈禱就是富有成果的，因為注意力主要是藉由練習耶穌禱文學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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