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弟兄們

 

在修道生活中,首要的是信任,這是我們由經驗而得知的。

——塞拉芬神父

 

你們應彼此協助背負重擔,這樣,你們就滿全了基督的法律。

——致噶拉塔人書6:2

 

  有趣的是,塞拉芬與革爾曼兩位神父以蒙福者帕伊西與他的同工貝薩利翁相互聽命的模範,度着他們的修道生活,在有其他弟兄加入修道院之前,他們能夠一起獨自生活四年。這恰好就是帕伊西與貝薩利翁在有弟兄到他們那裡來之前一起度過的時間。就如蒙福者帕伊西的傳記上所說的:

這樣的安寧靜默的生活、在上帝內的甘飴及靈魂的慰藉,他們只享受了四年。後來,帕伊西寫道:「因為有其他弟兄從世界而來,加入修道生活,他們年到我和我的弟兄所度的充滿愛的生活,也被熱火所點燃,想要使自己也與這樣的生活結合起來。」

  1973年,從塞拉芬神父的教子——勞倫斯修士開始,一批有志修道者開始像波濤一般地湧到了聖革爾曼獨修所。正如我們所看到的,兩位神父從未想過要吸引人來分享他們的生活:塞拉芬神父解釋:「首要的是因為,只有某些有着自由、甚至是熱切的意願的人,才能在這裡,在這種物質不便利的境況下度『同心一意』的生活。」但是,當人們真地到來時,兩位神父卻把它看作上帝的聖意。當塞拉芬神父得知另一位有志修道者不久將要到來的消息後寫道:「有太多的事,四個人實在忙不過來。我們很高興,因為上帝給我們派來更多的人手;但我們清楚地知道,每一雙手下都有一個靈魂,其深度無法測量,我們只有祈求上帝,但願我們不會濫用或誤道祂給我們派來的人,但願祂在我們中間建立起真正的愛與兄弟情誼。」

※  ※  ※

  隨着昆仲會的成長,正如塞拉芬神父所寫的,他將革爾曼看作「能帶領我們同心一意(只要正教在我們內仍很脆弱,我們可憐的美國人就做不到這一點)」的人。有一次,當他的同工不在時,塞拉芬神父告訴弟兄們:「我們應珍視革爾曼神父。他是個有願景的人。」

  但是,當革爾曼神父的願景推動事情開始發展時,塞拉芬神父的堅忍不懈使它們保存發展,就如同先前在舊金山時那樣。阿萊克西•楊描述了這一組合是如何不但在修道團體內運作,也在靈性上與獨修所相聯的平信徒身上起作用的:「兩位神父像一個團隊一樣地運作,他們每個人的性格都平衡並補充了另一人的性格。革爾曼神父的熱忱啟發並喚起我們行動,塞拉芬神父則給我們指出要如何一步一步地將革爾曼神父給我們提出的理念付諸實踐。」

  托瑪斯•安德森對這一組合,則有他自己的幽默回憶:「塞拉芬神父與革爾曼神完美地一起工作。我從未看到他們爭論或彼此發怒。革爾曼神父提出想法,塞拉芬神父指出要如何將它們貫徹實行出來。例如,當我們幾乎還沒有打好建築的基礎時,革爾曼神父已在熱切談論有關要給它塗什麼顏色,在門上要有一個雙頭鷹的標記,以及諸如此類的問題了。塞拉芬神父說:『看,我需要砍更多的木料。』」

  開朗的革爾曼神父負起了獨修所領導的責任,1975年,安東尼總主教在給他寫給昆仲會的葩斯哈信函中,正式任命革爾曼為監院(Nachalnik)。與此同時,沉默寡言的塞拉芬神父擔任靈性指導,在一對一的基礎上處理人們的靈性事務。每天晚上,禮儀結束後,塞拉芬神父會留在聖堂裏,聽弟兄們私下向他吐露心聲。兩位神父又再次採取了蒙福者帕伊西•韋利奇科夫斯基的修道實踐,當聖人成為修道院的長上時,一直遵行這一做法。蒙福者定立了「揭露思想」的做法,把它作為在魔鬼使隱秘的惡念擴大之前就將之剷除的方法。在蒙福者帕伊西的傳記中這樣說:

每個人,特別是初學者,每晚都要向神師告明自己的思想。因為告明是真正悔改與罪赦的基礎。……如果在修士中間發生了什麼騷亂,按聖經所說,「不可讓太陽在你們含怒時西落。」(致艾弗所人書4:26),大家必須在當天修和。

  就如我們早前所提及的,正確地運用「揭露思想」能保存對真正修道團體至關重要的「同心一意」。但是,如果團體一開始就缺乏同心一意,沒有清晰的共同目標,那麼,這一做法可能會引起相反的效果,使人彼此惡意相待。涅克塔里主教在他的一生中就看到過這兩種結果,他警告兩位神父對「揭露思想」要非常小心;他們要滿懷恐懼與戰兢地前來告明自己的思想。一般而言,塞拉芬神父給來告明的弟兄的建議都是很直捷了當的。「你要看自己軟弱,」他會告訴他們,「仔細看。要認識你自己。」

  1975年,有一個年青人來到修道院,他回憶起他由塞拉芬神父所獲得的勸言說:

  「那年2月,我在洛杉磯新受洗,就像大多數皈依者那樣,我渴望獲得正教中最好的。似乎那就是修道生活。因此,在那年初夏,我搬到聖革爾曼修道院來。監院委派塞拉芬神父每晚暮時課結束後,聽我告明我的思想。我必須承認,在最初的幾天裏,我很怕他。他似乎能看透我,知道我所有的隱秘思想!但他對我卻很關心,充滿愛心。我新教的背景使我不知道應如何告明我的罪,因此,我不能按我所能的領受來自塞拉芬神父的巨大恩賜。我們靜靜地談話,字斟句酌,話題總是集中靈魂的內在生活上。我知道,若沒有我在那個夏天所獲得的基礎,我就要在我前面的暴風雨的日子裏苦苦掙扎了。」

※  ※  ※

  1973年9月1/14日,慶祝教曆新年,塞拉芬神父樂觀地寫道:「新年開始了,弟兄們和諧地住在一起,在曠野中由共修生活中獲得靈感。……在本世紀,俄國教會已喪失了這種建基於完全開放與聽命的『同心一意』的生活理念,我們能在平安中開始活出這一理念,這是上帝的仁慈。……修士大司祭斯皮里東上星期來拜訪我們,他舉行了兩次事奉聖禮,給所有弟兄帶來了大量屬靈喜樂與力量。」

  渴望修道的人以「義工」(trudniki)的身份,開始在獨修所生活,經過一段時間不定的預備階段後,他們穿上黑袍,成為初學修士。在俄語中,「初學修士」(poslushnik)這個詞意為「聽命者」。經過學習、聽命與檢驗的初學階段(傳統上是三年)後,志願者宣發修道聖願,剃度成為修士。在革爾曼獨修所,就如同在其它修道院那樣,初學修士盡可能彼此之間不作交談,也不與訪客交談。如此強調是為了內心的專注,而非外在的分散。塞拉芬神父寫道:「在塑造正教的理智與心靈的過程中,寫成文字的教父與聖人傳記使人特別的專注。我們總是在用餐時誦讀聖人傳記與靈修教導;每個弟兄總要閱讀指定的靈修書籍。」

  在獨修所裏,一度有十四個人生活在一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困難與需要。作為弟兄們的靈性指導,塞拉芬神父有時會在他們各自問題的重壓下感到灰心。「我必須為獲得更大的愛心與信心而努力奮鬥,好與這些作戰,」他在他的靈修日記裏寫道,「好能背負我的弟兄的重擔,與他們相處時還要少用理智,多用心靈。願上帝助祐我!」

  在革爾曼與塞拉芬兩位神父面前,擺放着一個任務,要將一種完全不同於此世的生活方式傳授給弟兄們。既然新來的弟兄們選擇事奉上帝,兩位神父不得不教導他們如何不再為自己生活。他們想要能提供屬靈教導的乾食,但與此同時,他們並不想由他們自己來教導。用蒙福者帕伊西的話說:「一個要指導弟兄的人不應按他自己的理解與辨別來施行教導,他施教應藉着屬神的教父──普世的聖師的教導,同樣,還要藉着修道生活的教師與指導者的教導。」

  考慮到這一點,塞拉芬神父開始翻譯有關靈修生活的經典教父論著。其中之一就是六世紀的曠野教父瓦爾桑努斐與約安的《答弟子問》(Answer to Questions of Disciples)。塞拉芬神父從書中選擇了他認為特別針對當時獨修所特定弟兄的需要的問答段落。  他發現許多向聖瓦爾桑努斐和約安所提的問題,與今日的基督徒修行者所提的問題並沒有什麼不同,長老們的回答剷除了人們共同的幻想與誤解。他們揭示了惡行──虛假的謙卑、冷酷的看待問題、判斷他人、懶惰、肉慾的想像、缺乏內心的警醒──的本質,並指出克勝它們、獲得聖德的實際方法。

  在羅馬尼亞的德拉戈彌爾納修道院,蒙福者帕伊西曾在晚上將弟兄們聚集在餐廳裏,給他們誦讀自己譯成他們母語的教父著作。塞拉芬神父現在也對自己的弟兄們做了同樣的事。當他在餐廳裏給他們誦讀他翻譯的聖瓦爾桑努斐與約安的著作時,他讀得很慢,好讓每個詞都能被聽清楚。

  革爾曼神父感到很高興。他想道,即將出版的是多麼美好而可靠的論著啊!他轉身對勞倫斯修士說:「這是一個歷史性時刻!你只要想想:古代的曠野教父──從六世紀──被帶到了新大陸,第一次被譯成這裏的語言。它將使這裏的人們成為屬靈的偉人。」

  但是,在接下來的那個月,弟兄們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獨修所。當塞拉芬神父第二次讀他的譯文時,餐廳裏只坐着三個人。

  「哎呀,我猜想瓦爾桑努斐和約安並沒有產生什麼好的效果,」革爾曼神父說:「為什麼沒有呢?」

  「因為土太淺了。」塞拉芬神父回答說。

  塞拉芬神父相信,在聖經中的撒種的比喻中,美国代表淺土──石頭地(瑪爾克福音第四章)。美國社會與古代世界不同,沒有很深的根,沒有多少土壤。它的人民立刻欣然接受;但他們心裏沒有根,不能持久,及至為了這「話」發生艱難或迫害,立刻就跌倒了。太陽一曬,就都乾枯了。

  塞拉芬神父確信,這一美國所特有的問題的解藥就是恆心──為此緣故,他一再強調這一點,他不但對修道人,同樣也對平信徒談論每日做祈禱、每日參加禮儀、每日閱讀聖書的必要性。他寫道:「的確,堅忍是我們時代核心的德行之一。沒有它,我們幾乎無法存活下來。」

  仍有越來越多的渴望修道者來到獨修所,塞拉芬神父作為他們神師的經驗教導他使他們獲得成功或失敗的主要標準是什麼。在一篇論述古代高盧時期的修道生活的文章裏,他寫道:「即使是在今天,一大部分人對修道生活的興趣都是無益夢想的產物,不能面對每日的奮鬥與羞辱,而這些都是為了練就按福音的真正靈性生活所必須的。」他說: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的修道教父,「都強調日常工作的必要性」,他們都看到了「樂意工作與真正為達致屬靈造詣而付出的努力之間所具有的確切的相互關係。……事實上,熱心工作是衡量屬靈進步的標尺。……意識到這一屬靈生活的基本原則,即使是在今天,仍造就了真正的正教修道院的「腳踏實地」、甚或是「簡陋」的品質。在這樣的一種屬靈的氛圍中所培養出來的初學修士,經常發現自己處於忙亂的環境之中,這樣的環境對他生來就有的、對閑散與安逸的貪愛是一種考驗。」在記述了六世紀的埃及人阿爸多若德奧及較為近代的奧普提納的約熙福長老的忙亂而又艱難的初學期後,塞拉芬神父寫道:「在今日渴望修道的人中間的懶散夢想者,在這樣的環境裏是不會存活下來的;他們經常會因為修道院『不夠屬靈』而離開──他們沒有意識到,他們這樣是剝奪了自己的屬靈之『錨』,沒有了這『錨』,他們就會在找不到他們『理想的修道院』的虛榮不滿內四處徘徊。懶惰並非渴望修道者最糟糕的罪;最糟糕的是,由於缺乏對勞作的熱愛,他們甚至從未進入修道生活的奮鬥之中,也從未理解屬靈爭戰最基本的原則。」

  在修道院裏,雖然禁止過份的修行努力,免得人們陷於自我欺詐,但是,沒有現代的種種舒適的修道訓練的簡樸生活是對年青的渴望修道者之堅毅的考驗。塞拉芬神父明白,對年青人而言,由典型的現代美國人的生活轉變而度一種真正修道奮鬥者的生活有多麼困難。他寫道:「修道生活,其目標雖然是彼岸世界的,但它仍存在於此世,它的狀態不能只反應出它所處時代的世界狀態。今日,大多數前來修道的人都是從小嬌生慣養、自鳴得意而又自我中心的年青人(至少在自由世界是這樣的),他們不能只是帶着他們所持有的態度與習慣的世俗『包袱』前來修道,相應地,這些態度與習慣不會不影響修道環境。我們要有意識地針對它們發起猛烈的戰鬥,它們的影響會被減至最低;若不這樣不斷的與它們爭戰,即使是組織最好的修道院,也常常會在隱秘的方式下受它們的控制。

  「真正的正教修道生活,按其本質而言,是與現代的舒適原則相敵對的。修士持續不斷的活動並非給自己帶來舒適,他將犧牲自我,將心靈與靈魂獻於超越自己之上的事物;但是,這完全相反現代生活的第一原則,這種原則是建基於使在地上的生活變得更安逸的千禧年學說夢想之上的。致力於有意識的與現代舒適原則與習慣作戰,是件罕見而又危險的事;因此,對於〔今日〕我們的修道生活如此微弱,我們不應感到驚奇──它必然會反應出今日正教生活的普遍微弱。」

※  ※  ※

  由於對到他們那裏來的弟兄們的愛與關心,兩位神父經常非常痛苦地看到他們在剛開始打基礎的時候,就將自己連根拔除,拋棄了修道的理念。許多渴望修道的人帶着最認真的奮鬥意向而來,希望能在獨修所結出可觀的屬靈果實。但「心神固然切願,肉體卻軟弱。」 

  修道院的一個初修學士,受「美好生活」的想法的慫恿,決定將修道長袍留在外屋,不告訴任何人就離開修院。後來,他悔悟過來,又回來了,但他仍繼續多次重複這一過程:離開修院、再又回來。塞拉芬神父很同情他,在他的年鑑裏這樣寫道:「今天,我們的青年人身上,對正教的熱愛,以及忠於正教的決心,何其脆弱啊!」在另一處,他說:「如果我們的皈依者在他們的心裏只要存有對上帝的敬畏,不管怎樣都決心事奉上帝──那麼,所有的試煉與誘惑都能被克服,他們就能拯救自己的靈魂。」

  雖然塞拉芬神父敏銳地意識到,他不應像一位「心懷上帝的長老」那樣地對待年青的初學修士,但他知道,他們必須和他,他們的神師,建立起基本的信任與開放的關係。正如他在某處所指出的:「修道訓練的重要部分就是學習不要信賴自己的判斷。」關於這一點,他引述了聖約安•格西安的《會談錄》:「如果希望遵循福音誡命,效法使徒與整個初期教會,或是我們所處時代的追隨這些人的聖德與成全的眾教父,我們就不應信賴我們自己的觀點,指望由這一冷漠而可憐的狀態達致福音的成全;相反,我們要追隨他們的腳蹤,不要自欺欺人,這樣,我們就會達致修院的良好秩序,滿全修院的命令,這樣,我們就真地棄絕了此世。」

  這一修道原則經過了許多世紀的檢驗,塞拉芬神父將要在自己的修道院裏看到許多進一步的證明。那些沒有遵循它的人注定都要拋棄修道之路。

  我們可以在一個在兩位神父的幫助下被帶領進正教的年青的修道志願者身上看到一個例子。此人參訪了美國大多數的正教修道院,他打算在普拉蒂納的獨修所住整整一年。但是,一個星期後,他改變了主意,決定去夏威夷。當神父們告訴他這樣的想法有多麼愚蠢時,他同意再住上一段時間,但是,他說:「我主意已定,我感到很平安。」塞拉芬神父把這人看作「不相信他人他事,只相信自己『觀點』的人的典型實例,他們的觀點突然進入他們的腦海,連他們自己也不知它是從何而來的」。這位弟兄在接下來的幾週裏,在印書上幫了很大的忙,但之後他就繼續完成他的計劃去了。有一次,當兩位神父在朦朦細雨中工作時,他走上前去說:「你們仍繼續工作──你們是在做一件善工。但是,我,我需要享受生活。」從他離開後不久所寄來的一封信中要以看出,他先前對在夏威夷會有怎樣的生活的「觀點」非常錯誤:那裏的每個人對他都很冷漠,他的問題仍與他在〔聖革爾曼〕修道院時的一樣。塞拉芬神父不得不接受這樣的一句諺語:「你可以將馬拉下水,但卻不能使它喝水。」對他神子的靈魂,他只能希望上帝會「指引他受苦,並結出豐碩的果實」。當這位弟兄最初成為正教徒時,他毫無經驗,頭腦簡單,充滿各種理想。但是,在他試圖在世上縱情期間,在他身上所發生的屬靈的轉變,竟產生了身體上的轉變,當兩位神父下一次在汽車站接他時,竟認不出他來了。

  塞拉芬神父記下了另一位弟兄,此人在修道的道路上已取得了真正的進步。在主顯聖容節那天,這位弟兄參加了天黑之後在山頂舉行的守夜禮,聽了塞拉芬神父所講的一篇令人備受鼓舞的講道,禮儀結束後,他好不容易才含着喜樂的眼淚,跌跌撞撞地下到山腰。那時,塞拉芬神父寫道:「但願上帝賜予他守護這一美好的感受,不要忽疏大意!」過了二個月,失望之情向這弟兄襲來。他批評神父們向一位當時尚未宣聖的聖人(瓦爾拉穆修道院的蒙福者納匝里院長)詠唱讚美詩,先前給他帶來如此屬靈喜樂的禮儀〔如今〕卻令他煩躁不安。塞拉芬神父記錄道,幾天後,他離去了,「他本人提供了一個如何失去上帝恩寵的經典實例──因着批評〔他人〕與[自以為]『知道得更多』。經過一些靈性的極端冷淡的日子後,他發現自己的觀點與昆仲會的觀點極其『不同』──他返回了世界,在那裏他沒有靈修指導或幫助。但願上帝由此教導我們如何與我們隱藏着的情慾作戰,以及如何心存戒懼!」

  兩位神父見證了其他一些弟兄在世上徒勞無功。一位回來的弟兄使塞拉芬神父想起了福音中不結果的無花果樹。塞拉芬神父在他的年鑑中寫道:「主啊,但願我們都結出果實,也不要失落我們的綠葉。」

  塞拉芬神父懂得,「信賴自己的意見」通常是對上帝的旨意不敏感所導致的。一個人必須謙卑地看待他生活的環境,好能獲得這一旨意的指示,好能以信德的眼睛看到它。例如,當一位弟兄在世界上遊蕩了差不多兩週的時間後饑寒交迫地回到修道院時,塞拉芬神父注意到了某種不同尋常的東西:「他離開的修院後的那天,我們誦讀的福音是:『手扶着犂而往後看的,不適於上帝的國。』在他回來前的那晚,我們誦讀的福音是:浪子的比喻。」

  教父告誡我們不要信賴自己,這不只適用於修道人。有一次,兩位神父給十九位訪客(包括正教的牧者與平信徒)安排午餐後,塞拉芬神父說:「在他們所有人中,靈修取向與問題何其之多啊!那些信賴自己的人的靈性未來多麼暗淡啊!只有那些在內心深處不信賴自己、也不自以為有智慧的人,才可能在靈性上繁榮興旺。」

※  ※  ※

  塞拉芬神父極其重視修道的同心一意,對他而言,讓對修道生活毫無興趣的人住在修道院裏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作為一個不斷為了共同工作而自我犧牲的人,他不喜歡看到人站在邊上閑聊,悠閑地等着有人來「告訴」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麼。更糟的是,他們會陷於私慾之中,爭論那些與修道願景無關的極其瑣碎之事。有一次,塞拉芬神父聽到一位年長的弟兄高聲責斥西奧菲爾,因為他用光了刷牙的雪水,塞拉芬神父記下這一事件,他「呼吸到了毀壞修道院的精神」。阿爸多羅德奧勸勉六世紀與他一起修行的埃及修士,談論了這一問題:「我們每個人都已放棄了一些東西──也許是大量的財產,或者也許很少──無論如何,每個人都已放棄了他必須放棄的東西。之後,我們來到修道院,卻以不值一提的瑣碎事物來滿足我們的慾望。我們不應這樣做,因為我們離棄了世界及其事務,也應離棄對物質事物的渴求,我們要知道我們棄絕了什麼,我們為什麼來修道院,我們為自己所設定的目標是什麼,因此,應調整我們的行動,與這目標相符,像我們的教父所做的那樣,使我們自己投入鬥爭之中。」

  若要在修道院裏有真正的同心一意,弟兄們就必須把握全局,相信並自由地接受共同的目標,要為有機會為這一目標而效力(不管是以什麼可能的方式)而歡欣。與此相反的是「獨居」的修道生活:一種不合法的修行形式,沒有共同的目標,每個人都按自己所喜歡的而行,就像老處女與單身漢一樣。論到一個希望在獨修所尋找這種修行方式的人,塞拉芬神父悲傷地寫道:「他只希望有一個舒適的角落,在那裏,人們都會容忍他,他會做自己所喜歡的事,以此過他自己的生活。……他只是在必要的程度上、外在地聽命,好讓他能繼續佔據他那舒適的角落而非真誠地參與昆仲會。……迄今為止,顯然,他只是沒有追求我們努力謀求的,只是尾隨着我們而已,他在感情上依附於我們;我們只是厭惡告訴他去尋找其它某個地方,他能與那裏的人同心一意(我們知道他決不會找到這樣的一個地方),我們也厭惡只是『拖着他』與我們一起前行,我們要求他工作必須心甘情願。他的『衝動』有時會令我耗盡精力,對革爾曼神父亦然,實際上,他所做就是質疑我們的整個生活,不看它,也不重視它;這種生活已是如此艱難,需要極大的奮鬥與悟性,否則它就會被毀壞。」

※  ※  ※

  經過十幾年的時間,有不少於五十名渴望修道的人來到獨修所。所有必須的監督,所有在靈性上、情感上及生理上所遇到的需求,都令兩位神父得出這樣的結論:「人越多,所完成的工作就越少。」兄弟們與修道院裡的老舊卡車在「發生故障」和需要「維修」的頻率上相競賽。這使塞拉芬神父得出以下結論:「魔鬼首先藉著車子進攻,然後是藉著初學修士。」

  「獨居者」是要背負的沉重十字架,但更為沉重的十字架則是看到一個真正的奮鬥者,由於缺乏恆心,奪走了上帝所賜予的機會。塞拉芬神父在一封信中寫道:「我們的弟兄幫助了一些人,但不幸的是,在弟兄中沒有與我們『同心一意』的人,要教導他們這些,非常困難──美國人的靈魂非常愚鈍,要經過許多年後才深入到正教之內。」正如我們所看到,許多年前,伊望總主教在塞拉芬神父的神視中已預言了這些。【參閱本書第四十六章。】

  但兩位神父並非徒勞地背負十字架。塞拉芬神父寫道:「我們由經驗得知,若有人懷着美好的意向來到這裏,特別是懷着對聖革爾曼和伊望總主教的熱切信心而來的,按他的信心,他不會不獲得任何屬靈安慰而離開的。」

  一些弟兄甚至在修道院獲得了成長:他們真正的人格形成了。有一個年青人,當他第一次來聖革爾曼獨修所的時候,幾乎像一個低能兒。修道環境令他發生的轉變令人驚奇。第一次離開了他單純的天性無法駕馭的快節奏的電氣世界及電視催眠,他成了一個自信、行為正常且具有創造性的人。兩位神父看到所發生的生理變化,感到十分驚奇。他陰鬱的臉色變得開放而又坦率;先前人們無法在他低低的眉毛下看到他那雙藍藍的眼睛,如今它們卻打開了,雙目炯炯有神,常帶着笑容。

  對兩位神父而言,顯然,上帝觸碰到了這個年青人。有一次,他跑到革爾曼神父那裏,滿臉蒼白,告訴他下面的事:當他在修道院前面的發動機上工作時,清楚地聽到有聲音說:「後退一步。」他為人單純,連想都沒想就立即照做了。就在那一時刻,發動機支架破裂了,嘭的一聲落了下來。如果他沒有後退一步的話,這弟兄就會被砸到,也許會被砸死。關於這一意外,他認定:如今他知道有護守天使這樣的事了。

※  ※  ※

  對兩個從未想要「創建修道院」的人而言,革爾曼與塞拉芬兩位神父肯定非常忙。他們將每個到他們那裏來的人都看成上帝賜予的禮物,即使從人的觀點而言,這是完全不能想像的。他們接待每個前來想要與他們一起過修道生活的人,遵照蒙福者帕伊西的傳統,聖人說:「來我這裏的人,我都不會趕走。」他們也定下規矩,決不趕走任何人──除非在一些極不尋常的時候,某人事實上變得暴力或脅迫他人。由於弟兄都是上帝所派來的,決定他何時或是否要離去,這並非兩位神父的事。他們按着信心而行,如果弟兄真地不屬於那裏,他最終會自己得出這一結論的。在此期間,兩位神父覺得他們必須盡可能地給那些到他們那裏來的人灌輸屬靈的思想,不管這會給他們造成什麼困難、不便、或內心的痛苦。用蒙福者帕伊西的話說:「另一弟兄就是另一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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