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準備
當我成為一個基督徒時,我自願將我的心靈釘在十字架上,我所背負的所有十字架為我只是喜樂之源。我沒有失去任何東西,反而獲得了一切。
——尤金•羅斯
1967年1月,聞名世界的聖像畫家皮緬•索夫龍諾夫(Pimen Sofronov)應俄羅斯正教聖像畫協會的邀請,再次來到舊金山,他剛從聖地朝聖歸來。他在涅克塔里主教的祝福下,在他極為敬禮的伊望總主教的墓室裡繪製壁畫。後來,當他旅行回家前往新澤西時,讓尤金和格列布將他所繪的聖像展示在他們的店裡。兩位弟兄不但在牆上掛滿了大幅聖像,還將聖像陳列在沿街的橱窗裡。路人們為由這些繪畫的清澈色彩中所放射出的彼世臨在所打動,他們大多被吸引到一幅上帝之母的聖像之前,這一聖像的美麗無法用言語表達,聖母的外袍繪以優雅的粉紅色和綠色混合色彩。許多人駐足詢問。商店變得更加有名了,兩位弟兄開始頻繁地接到想要了解正教的人打來的電話
這是昆仲會在舊金山活動的巔峰時期,一種經過多年努力而獲得的巨大成就。這正是格列布初次到舊金山來、看到吉洪總主教建造新的主教座堂時所夢想之事的實現。如今,有着五個金色圓頂的主教座堂已經建成了。尤金寫道:「無論是每天早晨,當我前去工作時,看到這一雄偉壯麗的建築,還是當我在附近行走偶爾看到它時,都真令人鼓舞。」如今,就在主教座堂邊上,有一正教的傳教團體存在,向在這個繁忙城市的街道上行走的人開放。尤金和格列布知道在整個國家裡,並沒有任何其它可見的正教福傳的代表。商店不但是一家商店,也是一個傳教總部,在那裡,古老的聖像及受上帝默感的著作給屬靈的追尋者展示出原始、純正的基督宗教的神秘力量。就如那些日子裡的一位到書店來的訪客所記得的:「顯然,即使是對最為偶然來訪的客人而言(就像當時的我那樣),這家小店對那些志趣相投的男男女女(皈依者與俄國人),已成了一種非正式的中心了。這些人受上帝的感動要以更嚴肅的態度對待正教,把它作為一種生活方式。」
格列布寫道:「我們的商店是人們在主教座堂裡沒有禮儀時來的地方。我們完全參與了主教座堂的(禮儀)生活。亦即,我只在週末參與其中,因為我仍住在蒙特利,希望由我母親獲得移居舊金山的『自由』。【格列布那時需要奉養他的母親。】尤金十分勞累,因為他的精力全都用於我們真正的克修之中:手工排字、手工印刷、為《正教之言》翻譯、撰寫文章,經營商店(庫存的圖書不斷在增加),參與禮儀,接不斷響起的電話。除此之外,許多想要了解正教的人來到他那裡,他們通過他而皈依了(正教)信仰。」
尤金幾乎每天都參與主教座堂裡的禮儀。他寫道:「經常參與事奉聖禮是一種恩寵與祝福。在主教座堂裡,我常替代米特羅凡神父在歌席裡的位置,這讓我很好地實踐誦經與詠唱(常常是由我自己)。但是,對於教會禮儀,我還有很多要學。」
當尤金深深地投入教會的禮儀時,他渴望使自己完全沉浸於教會祈禱的日常週期中,僅僅這樣就增強了他對曠野精舍的渴望。格列布回憶道:「當我在週末星期五來到時,尤金經常會展開加里弗尼亞地圖,高聲夢想着能獲得一塊土地——他的曠野……我知道時機就要成熟了。」
※ ※ ※
在那一時期,尤金在反省嚴肅性問題,他認真地思索着昆仲會在下一階段應如何發展。他有一份有關昆仲會應如何在舊金山為搬遷做準備的備忘錄:
如果格列布弟兄獲得了自由,革爾曼神父昆仲會所需要的:
一、制度
甲、有規律的作息時間:起牀、吃飯、工作、祈禱。
乙、分開兩個工場,為能獲得最大的專注及效率。
二、獨立
弟兄們不得允許弟兄間的和睦導致鬆懈,工作時間必須盡可能保持靜默;每天必須允許獨自工作(主要是寫作)。
三、決意
弟兄們必須實行每一件能使他們的目標——離世工作的修道生活——成為現實的事。他們不得讓自己受世俗的影響而分心。他們必須拒絕一切前他人家裡作客的邀請(絕對不可避免的邀請除外),不得參加事俗的娱樂活動。商店不得成為人們來進行舒適交談的場所。
尤金關心着在一些商店的幫助者身上缺乏嚴肅性的問題,他在其中看到了未來,當他們搬到精舍去時,所潛在的問題。他在一幫寫給在修道院裡的格列布的信中寫道:
昨晚,……L弟兄——給了我一個忠告:我話說得不夠多,例如對我們新來的弟兄E——。我默默地接受了這一忠告,就往常一樣,但說實話,我認為他錯了。總之,我說得太多了。
我說這話,並不認為我是在試圖自我辯護;若我錯了,請寬恕我。本週末我向你提起此事,我以為我們的精舍不再是個夢想,而是現實。對我而言,它已是如此現實之事,以致我能看到在我們開始了之後,卻失敗了——這有許多原因,卻因一個原因而開始的:在我們的店裡,有太多的談話,行動卻少,這種談話要毀掉我們。對於你和我,我並不害怕。我們知道我們想要什麼,當我們自由時,我們就能夠百分之百地為它而工作了……
也許在昆仲會裡的主要作用將是:指出必須要做的工作,藉此引進嚴肅性。迄今為止,我們的昆仲會已成了野餐效遊了,有許多歡笑,但是,當憂傷、苦難和實際工作開始時,會怎樣呢?我們為它做好準備了嗎?我們為它準備好自己了嗎?
我能試着布置定量的工作;但是我認為,任何規章如今都不會太有益處。我們需要對在我們面前的工作有專一的嚴肅性;否則,任何小事都能使我們偏離我們的道路。例如,如果我們四個人如果在我們的精舍裡,而R驅車而來,那麼,會發生什麼事呢?如果那時的我們不比現在的我們更堅強,這就會使我們分裂。為做這工作,保持行禮儀,在早上起牀,避免不必要的交談,守一切教法,但卻仍能保持和諧一致,對此,我們足夠堅強嗎?
你知道我們正着手做什麼嗎?它是超越我們能力的!但是,通過嚴肅認真的法規,藉着上帝的恩寵,我們能夠做到。因為沒有其他人是你我必須帶領的;如果我們足夠堅強,它就至少能遮蓋我們弟兄中的一些軟弱者。
弟兄啊,生命正在逝去,我們都會死。讓我們更加堅定地將我們所夢想付諸實現。
你能告訴我們,我所見到的是否是真實的,或者,是否我只是充滿了自大感……
請為我——你堅定而有罪的弟兄——祈禱。
尤金
格列布在那一時期給尤金的書信裡也含有修行奮鬥優先的想法:
上帝尚未給我們派來實際的幫助者,我們不知道祂是否曾願意過。我們必須先現實些,先使我們所做的滿全,而不是建築空中樓閣——精舍及修道院。
就在我們收到你非同尋常的來信之前……我打開了《奧普提納修道院的瑪喀里神父的書信集》【這是伊凡・康采維奇特別喜愛的書。幾時他有什麼困惑之事,就隨手打開這本書,他會奇妙地翻到與他的問題相關的段落。格列布由康采維奇那裡學會了這一做法,並親身加以運用。】,書中的大意是說:不要急於穿上修士的衣服,直到它被給予你,但是,你卻要使自己確實地成為一個真正的謙卑修士,等等,現在不要穿任何修道的服裝。他甚至在書信的結論中說:你要留在你所在的地方,直到上帝召叫你為止。
格列布曾經表達了他的憂慮:尤金是個知識份子,是個哲學家,他不可能完全地適應惡劣的曠野環境,以及由此加於一個人身上的所有物質需求。但是,尤金卻給他回信說:
「你不要為我的哲學天性而憂慮。當我成為一個基督徒時,我自願將我的精神釘在十字架上,我所背負的所有十字架為我只是喜樂之源。我沒有失去任何東西,反而獲得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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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1967年的年中,一位新的正權主教——安東尼•梅德韋傑夫總主教——被委派至舊金山及美國西部教區。請不要把他與前面所提及的安東尼總主教混淆起來,在伊望總主教受審的時候,此人在奧地利,因此,並未參與那一事件。但是,他卻小心地不冒犯他的那些對伊望總主教仍心存惡意的兄弟主教。
安東尼總主教的使命就是給因建造主教座堂及伊望總主教與堂區議會的受審而產生的兩派帶來和平。在某種程度上,當許多伊望總主教的敵人在他的靈柩前乞求寬恕時,在舊金山就已建立起了和平。儘管如此,在許多地方,情況仍很緊張。教區分成了兩個教區行政機構——西部美國與南加里弗尼亞,在同一教區裡有兩個神學生團體和兩個童子軍團體。為了使反對伊望總主教的那派人與其餘的教會團體重新合一,安東尼總主教感到必須抑制伊望總主教的尊崇者的影響。他解散了伊望總主教的「平信徒昆仲會」;允許每年在聖伊望總主教去世的那天,在聖伊望總主教的墓室裡舉行一次事奉聖禮;他說,當樓上舉行禮儀時,不得再在墓室裡誦唸聖詠集,雖然只有在那時墓室才被允許開放。後來,他又停辦了聖伊望總主教的《正教消息》(Orthodox Tidings),代之以他自己的刊物《窄路》(Tropinka)。
在這一關鍵時刻,斯皮里東神父離開了他在舊金山的重要位置,成了鄰近的帕羅奧圖市的第二司祭,在那裡,他最終以一位年青司祭的助手身份服事教會。涅克塔里主教無法反對在舊金山所發生的改變。如今,他是新任總主教手下的一位副主教,只被授予管理西部美國教區的一個城市——華盛頓州的西雅圖的教務的權柄。
安東尼總主教的行動決不是因為他個人對伊望總主教有何不滿。他對伊望總主教有很高的評價,說了許多有關他的美好事情。儘管如此,正如尤金後來所寫的,「伊望總主教協會的人告訴我們,……他們感到安東尼主教並不致力於對伊望主教的紀念,他們感到他是個外國人……安東尼主教不鼓勵對伊望主教的敬禮,因為他仍有許多敵人,因此,安東尼主教將對他的紀念視為在他的教區裡造成不和的因素。」很少有人知道,這位安東尼總主教,在不到三十年之後,是在舊金山負責伊望總主教的宣聖的主要人物之一。
安東尼總主教來到他新的崗位上後,對尤金和格列布很有好感,認為他們是對教會有益的人。他一度給予弟兄們慷慨的施予。他對格列布說,他們可以將舊主教座堂改成教區官方的印刷廠,並負責它的運營。他說:「它會成為一家規模很大的印刷廠。」格列布將這一賜予告訴了他的弟兄,但尤金卻說,他不能在這樣的安排下發揮良好的作用。
在舊金山教區裡所發生變化,令弟兄們感到更傾向於要與世界做一了斷。他們感到如今是時候了——如果昆仲會要留在聖伊望總主教將它所置於的路上——他們要開始一新的篇章了,用尤金的話說,要離世進入「純粹的大自然懷抱——芬芳的曠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