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古老聖德的聯繫
你們應該記念那些曾給你們講過上帝的道理的人,默想他們的生活,好效法他們的信德。
——致希伯來人書13:7
除了伊望總主教和阿里雅德娜院長姆姆外,尤金還接觸到了許多其他在舊金山的「生活聯繫」。我們早已提到了涅克塔里神父和伊凡•姆•康采維奇,他們倆是親兄弟,都是奧普提納修道院的奈克塔里長老的弟子。
涅克塔里•康采維奇神父是個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人,長着一雙笑眯眯的藍眼睛、一把長長的金色鬍鬚,卷卷的頭髪披散在肩上。年青時,他是個得過奬的游泳選手,曾有着一副健壯體格,如今已有幾分發福了。他的舉止大方而又慷慨,但卻是一個人們所能希望遇到的最為謙遜、溫和而又虔誠的人。他的生活圈子很小,因為他將自己與所有與教會無關的事物隔離開來。不幸的是,他因此從未學過英語。他有着一種令人稱奇的幽默感,會以討人喜愛的熱情講述他在俄國生活時的故事,以致他的聽衆都想要加入他的小小世界,在那裡即使是最悲傷的事也會在基督徒的愛德之光裡發生轉變。
涅克塔里•康采維奇主教(1905-1983年)
涅克塔里神父活出並呼吸着熱情而又熱愛基督的奧普提納修道院的精神。當他來到舊金山時,成了在另一位奧普提納修道院的弟子——吉洪總主教【尤金第一次參加正教禮儀時所看到的那位主教就是他。正如前面所說過的,吉洪總主教是喀山和普斯科夫的聖善長老伽弗里伊爾的弟子,他在奧普提納修道院做修士時,受過安弗若西長老的靈性指導。伽弗里伊爾長老在1990年代初被俄國教會宣聖。請參閱他在聖西麥翁・霍爾莫戈羅夫修道院的傳記——《一位古代人物》(聖革爾曼修道院,1988年)。】——的房間裡服務的待者。他遵守總主教的份量極量的祈禱規則,加上每日的日課禮儀,通常他直到凌晨兩三點鐘仍未睡覺。直到生命的終結,他都遵守着這一祈禱規則。格列布幾年前在約旦谷遇到涅克塔里神父時,立即就喜歡上了他。在奧普提納修道院時,奈克塔里長老把涅克塔里神父交託於阿德里安神父的靈性照顧之下。如今,當格列布搬到西海岸時,阿德里安神父說:「我把你交託給涅克塔里神父。」他一邊說,一邊手心向上,移動着雙手,彷彿將一個嬰孩從一個地方傳到另一個地方。
因着吉洪總主教的影響,涅克塔里神父在1963年被祝聖為主教,成了伊望總主教的助理。他將吉洪與伊望兩位總主教視為活聖人。
伊望總主教(左)與他終生的好友與前任主教吉洪總主教(†1963年),
於舊金山主教座堂
涅克塔里主教的哥哥伊凡•米哈伊洛維奇•康采維奇,是個工程學教授,也是一位教會學者。他在奧普提納修道院皈依之後,想要通過自己的寫作,將嚴謹誠實的學術與對聖人們的切身認識結合在一起,藉此使這份遺產傳遞下去。第一個將基督教長老職的本質視為古代教會的先知職務的延續的人正是他。他的經典之作《古代俄羅斯之領受聖靈》(The Acquisition of the Holy Spirit in Ancient Russia)——這是一篇論述「內在的屬靈行動」以及它在俄國歷史上的彰顯的論文——令格列布極其着迷,有一段時間,他無論到哪裡都帶着這本書,甚至在睡覺時還把它放在枕頭底下。
康采維奇教授的妻子海倫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她是著名的俄國教會作家謝爾蓋•尼盧斯(Sergei Nilus)的侄女。謝爾蓋是有關奧普提納修道院的一系列著作的作者,他發現了著名的「聖塞拉芬與莫托維洛夫的談話錄」。海倫像她的丈夫一樣,熟悉俄國的聖人與殉道者的事跡,包括奧普提納的阿納托利(幼者)長老。她在法國成了俄國二十世紀最偉大的修行者與教父神學家之一的波爾塔瓦的塞奧凡•貝斯特羅夫(Theophan Bystrov of Poltava)總主教的靈性女兒。實際上,她丈夫的寫書工作大部份是由她完成的,當她丈夫為了生計而從事工程師的職業時,海倫則進行調查研究,儘管如此,她卻並不居功。她是個意志堅强的婦女,發表自己的意見時非常坦率;她把那些其他人不會告訴格列布和尤金的有價值的東西告訴他們。當格列布遇到他們時,康采維奇一家住在舊金山的一個狹小而潮濕的地下室中,就在涅克塔里主教的房間下面。後來,為了能離大學圖書館近一些,他們搬到了貝克萊的一間小屋裡。他們為人高貴優雅,受過良好的教育,尤金當然立刻就對他們極其欣賞。
伊凡•康采維奇(1893–1965)和他的妻子海倫(1893–1989)在他們的聖像角前。
當時他們正在合作撰寫《古代俄羅斯之領受聖靈》一書,巴黎,1950年。
格列布回憶道:「康采維奇先生和夫人沒有孩子,因此,他們把全部精力與時間都投入到最接近他們心靈的事物上:奧普提納以及傳播教父的人生觀——基督教的本質,這是基督教世界很快就喪失了的鹽,當這鹽喪失殆盡時,世界的末日就來臨了。他們收藏的教父著作令人稱歎。我會去拜訪他們,一連好幾個小時着迷於與他們的交談,談話涉及一系列深刻的主題。當我離開他們的那所可愛住所,走在貝克萊的電報大街上時,我會處在一種興奮的狀態之中,抱着一大堆新借的以前出版的教父著作,其中一些來自奧普提納修道院與瓦爾拉穆修道院的圖書館。在我坐火車與汽車回家的途中,我完全明白我所拿的書可能被偉大的奧普提納修道院的修士們,甚至被某位偉大聖善的長老本人拿過、觸摸過!也許他們一邊流着眼淚,一邊認眞研讀這些書。這是怎樣的一種感受啊!阿德里安神父給我灌輸了這樣一種思想:要將神聖俄羅斯的聖德移植到美國廣闊富饒的土壤裡。這些令我顫慄的書就是用於這一移植的種子。」
格列布稱涅克塔里主教、伊凡和海倫是「我那康采維奇家的三口子」。這些不可多得的教父世界觀與奧普提納修道院傳統的承載者,在格列布與尤金的生活中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經過一段時間後,他們使尤金和格列布成為他們的靈性後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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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年,另一位珍貴的「生活聯繫」來到了舊金山,他就是伊望總主教的靈性之子——斯皮里東•葉菲莫夫(Spyridon Efimov)神父。尤金和格列布從未見到過一個在靈性上與伊望總主教較為接近的人。雖然斯皮里東神父並不是一個像伊望總主教那樣偉大的人,但是他卻與伊望總主教很相似,拒不接受世界的標準,在某種程度上「為了基督而愚笨」。他和伊望總主教一樣,對孩子們表現出非同尋常的和藹可親。雖然已經年紀很大,頭髪花白,但他的臉却與三歲小孩一樣。
斯皮里東神父在俄國北部的城鎭喀琅施塔德長大,他的家庭與傑出的牧者及顯行靈跡者——喀琅施塔德的約安神父很關係密切。1927年,在他二十二歲時,他來到了南斯拉夫。那時,南斯拉夫是俄國反共僑民的中心。他進了貝爾格萊德大學神學系。在那裡,他遇到了也在那裡讀書、比他大六歲的未來的伊望總主教。他與未來的伊望總主教的友誼改變了他的生活,一個不屬於此世的內在的眞實領域向他敞開了,幫助他決定走上修道的道路。後來他被祝聖為司祭,常駐於意大利的德里雅斯特的俄國難民營,伊望總主教是他的本主教,會定期前來探望他。1963年,伊望總主教叫他到舊金山來,讓他擔任主教座堂附屬高中的主管神職與督察員。
斯皮里東•葉菲莫夫修士大司祭(1902-1984年)
當斯皮里東神父在舊金山第一次講道時,尤金與格列布遇到了他。格列布後來寫道:「他給我們的第一印像極為深刻。我們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個天眞無邪的人。我們注意到他的講話充滿了高深的神學知識,他的臉上放射出發自另一世界的光芒。」
禮儀結束後,格列布在離開教堂時,問尤金對斯皮里東神父有什麼看法。尤金說自己非常喜歡他,但是也能意識舊金山的俄僑社團會取笑他。的確,從社會「名望」的觀點來看,斯皮里東神父是某種令人難堪的人。正如格列布所回憶的,「他的修士大司祭的法冠與修士頭巾常歪歪扭扭地戴在頭上,幾縷蓬亂的花白頭髪遮在他的眼睛上,其餘的頭髪則零亂地披散在兩邊。他雙手的短小手指破裂彎曲。他的修士長袍有些過短,可以看到裡面穿着黑色長袜的瘦小雙腿。他的鞋子很大,鞋尖指向外面;他會穿着這雙鞋,面帶笑容,輕快地走着,步履明顯的一瘸一拐。這副古怪的模樣看了多麼可愛啊!這與我們的這個世俗化了的世界的乏味喧嚷有着天壤之別!」
米特羅凡•馬努伊洛夫修士大司祭(1900-1986年)
1964年,尤金與格列布遇到了伊望總主教的另一位親密門徒:米特羅凡•馬努伊洛夫神父,一位面色紅潤、快樂而又熱心腸的修士司祭。米特羅凡神父俗名阿列克謝•馬努伊洛夫,在俄國東南部的沃洛涅日長大。在那裡,年青的阿列克謝認識一位名叫塞奧克蒂斯達•米哈伊洛芙娜(Theoktista Mikhailovna)的人,她是一位眞正的聖愚。她是一位既祈禱的義人、又是奧普提納諸長老的弟子——後來成為俄國的新殉道者之一的米特羅凡•布切涅夫(Mitrophan Buchnev)大司祭的靈性之子。阿列克謝娶了米特羅凡大司祭的女兒娜傑日達(Nadezhda)為妻,娜傑日達孩提時經常和她父親一起去奧普提納修道院,奈克塔里長老論及她說:「她有着天使的靈魂。」後來,阿列克謝和娜傑日達逃到了德國。1953年,他的妻子死於癌症後,阿列克謝陷於絕望之中,但是,當時正駐節在歐洲的伊望總主教給了他極大的安慰。伊望總主教建議他去慕尼黑的波恰耶夫的聖約弗修道院(St. Job of Pochaev Monastery)去,在那裡為他妻子的安息祈禱。出家作修士的願望在他內成熟了。在一年之內,伊望總主教就剃度他出家做了修士,按他殉道的岳父的名字,給他取法名為米特羅凡。之後不久,他被祝聖為司祭。「按着上帝的聖意,」伊望總主教寫信給新修士司祭米特羅梵說,「我們世上的憂苦有時會為我們獲得永生的巨大利益。你太太的去世,推動你步你岳父的後塵,她本人也會因着你在事奉聖禮中提唸她而領受不可或缺的益處。」
在伊望總主教的身上,米特羅凡神父看到了充滿恩寵的祈禱果實,他在自己岳父身上也看到了同樣的祈禱果實。他也發現在伊望總主教身上有着某種眞正的聖愚精神,亦即與蒙福者塞奧克蒂斯達•米哈伊洛芙娜相同的精神。他成為伊望總主教的完全獻身的靈性之子,吸收了伊望總主教牧職與祈禱的精神,他追隨着伊望總主教來到他駐錫的地方。事實上,1964年伊望總主教來到舊金山後不久,他也從巴黎來到了舊金山。他在搬進了聖提弘之家之後,立刻就開始了繁忙的服務日程,探訪各個醫院。
米特羅凡神父來到舊金山後不久,尤金這樣描述他:「從我看到他的第一刻起,雖然我並不知道他是誰,我可以看出他是一個眞正的正教司祭,是『我們』中的一員。他是一個眞正的祈禱之人。他在他從巴黎帶來的『意外之喜樂』聖母像前舉行了幾次禮儀,禮儀非常感人,充滿了祈禱的精神。」【在俄國,米特羅凡神父見證了許多因着他的岳父在「意外之喜樂」聖母像前所作的祈禱而發生的奇跡。米特羅凡神父自己也有這幅顯靈跡的聖像的複製品,他常常在它面前爲人們的特别需要舉行祈禱禮儀。這幅聖像現在被供奉在紐約的約旦谷至聖聖三修道院裡。】
在舊金山,米特羅凡神父努力地工作着,建立起一個用來資助在聖地的修道團體的基金。尤金在這一工作上幫助米特羅凡神父,因此有更多的機會與這位祈禱之人接觸,當伊望總主教安息主懷以後,他與斯皮利東神父被認為是這位神聖司敎靈性的「傳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