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人的反對


一位真正中悅天主的祈禱的修行者很容易受到他同伴的特殊折磨和迫害。正如我們已經說過的,在這方面,主要唆使者是魔鬼。牠們利用那些與魔鬼的活動結合的人,也利用那些不理解魔鬼衝突、因此很容易成為魔鬼的工具的人,甚至利用那些理解敵人狡猾但不夠謹慎或注意自己、因此使自己受欺騙的人,作為自己的工具。新神學家聖西默盎說,在魔鬼的煽動下,過著不真誠的生活的修士嫉妒真正的修行者,盡其所能地擾亂他們或將他們逐出團體。即使是心存善意,但卻過著外在的生活,對內在生活沒有概念的修士,也會冒犯屬靈的工人,認為他們的行為奇怪,譴責並誹謗他們,以各種方式侮辱、迫害他們。偉大的踐行耶穌禱文者,薩羅夫的蒙福長老塞拉芬,因他的修士弟兄的無知和他們對修道生活屬肉性的觀念而受苦,因為那些以肉體的方式閱讀天主法律的人認為他們可以僅憑外在行動來履行它,不需要屬靈勞作,「不明白自己所說和所主張的是什麼事」(弟前1:7)。

「在行走內在、默觀生活的道路時,」聖塞拉芬由他自己的靈性經驗中汲取教導和安慰,教導並安慰我們,「我們不應該屈服和放棄,因為那些貪戀外在和感官事物的人用他們的意見反對我們心中最珍貴的信念,並盡其所能通過在我們面前設置各種障礙來阻止我們過內在的生活。任何反對都不得阻止我們走這條路,但我們必須堅立於天主的話語之上:我們不應懼怕他們所懼怕的,也不應驚恐,因為天主與我們同在。我們要藉著心中對祂神聖名號的記念來聖化我們的上主天主,祂必成為我們的畏懼。(依8:10-13)」

當西奈的聖額我略(天主按祂的聖意在十四世紀用他在修士中間作為復興心禱的工具)來到阿索斯山,開始與虔誠的修行者──這些修行者熱心而聰明,但卻只以肉性的方式理解對天主的事奉──分享天主賜予他的知識時,起初他們強烈反對他──屬靈勞作的教導對那些對它一無所知、不知道它存在的人來說是如此陌生,他們過分重視肉體的勞作。對屬肉性和本性的心靈來說,精神活動似乎更加陌生,尤其是當它受到自負的毀壞和異端的毒害時。於是,與撒殫結盟反對天主聖神的人靈的仇恨以不自然的憤怒表現出來。為了使這一點清楚地表現出來,生動地展示屬肉性和本性的心靈如何錯誤地理解一切屬靈的事物,將其扭曲以符合它所摸索的墮落的黑暗,儘管它有世俗的學識,在此,我們將簡要敘述拉丁修士巴郎和某些西方作家對精神活動的誹謗和中傷。

英諾森主教在他的《教會史》中說,十四世紀時,一位名叫巴郎的卡拉布里亞修士抵達了東羅馬帝國的城市得撒洛尼。為了能在正教的掩護下代表西方教會行事,他放棄了拉丁主義。他寫了幾部著作以證明正教的正確性,因此贏得了皇帝坎塔庫澤努斯的讚賞和信任。他意識到希臘的修道主義是教會的支柱,就想削弱甚至摧毀它,以動搖整個教會。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表達了希望過最嚴格的修道生活的願望,並狡猾地說服了一位阿索斯聖山的隱士向他揭示修習耶穌禱文的方法。

巴郎得到了他想要的,卻以荒謬而又膚淺的方式來理解向他揭示的有關耶穌禱文的教導,他認為,教父們(正如我們所看到的)認為只是輔助方法的呼吸技巧實際上是修習耶穌禱文的全部精髓。因此,他得出結論,在靈性上取得進步的修士的屬靈默觀只是肉眼看到的幻影。他向皇帝報告這是一個嚴重的錯誤。在君士坦丁堡召開了一次公會議。阿索斯山的修士和心靈祈禱的偉大踐行者──聖額我略•帕拉瑪斯,與巴郎論辯,藉天主恩寵的大能戰勝了他。巴郎和他對天主的褻瀆受到了詛咒。他回到卡拉布里亞,又回歸了羅馬天主教信仰。但許多膚淺的希臘基督徒卻相信他的學說,將他的教導帶到西方,在那裡他的褻瀆和荒謬誹謗被接受為真理的宣信。

歷史學家弗勒里在描述巴郎的教導時,將心靈祈禱的全部活動集中在物質幫助上,從而扭曲了它。弗勒里從《慕善集》中收錄的新神學家聖西默盎《論祈禱的三種方式》中摘錄了一段有關呼吸技巧的內容,斷言西默盎教導人應該坐在小室的一個角落,將目光和全部思想集中在肚腹的中央,也就是肚臍上,甚至用鼻子屏住呼吸,等等。如果不是在他的歷史書頁上顯而易見地看到,很難相信博學多才的弗勒里會寫出如此荒謬的言論。

另一位極其博學多才的作家貝吉爾說,希臘修士為了追求默觀,變得瘋狂和痴迷。為了達到超拔的狀態,他們將目光固定在肚臍上,屏住呼吸;然後他們想像自己看到了一道閃耀的亮光,等等。拉丁人在扭曲和嘲笑真正默觀者所實踐的祈禱方式時,毫不猶豫地嘲笑祈禱所產生的恩寵狀態,毫不猶豫地嘲笑聖神的作為。讓我們將異端的誹謗和褻瀆留給天主的審判。我們要帶著悲傷而不是譴責的感覺,將我們的注意力從這種胡言亂語中移開。我們要聆聽耶穌禱文的蒙福闡述者薩羅夫的塞拉芬對看到基督之光的說法:

「為了在人的心中接受並看到基督之光,我們必須盡可能遠離可見的事物。藉著痛悔、善工和對為我們被釘十字架的主的信仰淨化了我們的靈魂後,我們應該閉上我們的肉眼,使我們的思想沉浸在我們的心中,在那裡我們應該呼喚我們的主耶穌基督的聖名。根據一個人對所愛者熱忱的程度,他會喜悅於口裡所唸出的這個名字,喚起對尋求更高啟迪的渴望。當透過這種練習,心靈停留在心中時,基督之光就會出現,以其神聖的光芒聖化靈魂的聖殿,正如先知瑪拉基亞所說:『為你們這些敬畏我名號的人,正義的太陽將要升起。』(拉4:2)。這光同時也是生命,正如福音書上所說:『在祂內有生命,這生命是人的光。』(若1:4)」

由此可見,與巴郎和拉丁人的觀點相反,這光不是物質的,而是屬靈的,它打開了靈魂的眼睛,並被它們所看見,儘管它也作用於肉體的眼睛,正如聖宗徒保祿那樣(參閱宗9)。聖大瑪加略在第七篇講道中詳細而又清晰地解釋了這光的道理,說:「這是聖神的大能在靈魂內的實質性照耀。通過這光,所有的知識都被啟示出來,天主被堪當而蒙愛的靈魂真正認識。」

諸聖教父全都與聖瑪加略一致,他們藉著經驗得知了基督徒的成全,並在他們的著作中用盡可能充分的描述,在物質領域允許的範圍內,描述了這一不可言喻的奧祕。知道純粹而不四處遊蕩的祈禱的果實是我們本性的更新,而我們更新的本性得到裝飾並賦予了神聖恩寵的賜予,這非常有用。但是,過早地努力獲得這些恩賜,藉由驕傲的煽動預先阻止天主對我們的旨意,是非常有害的,只會導致妄想。正是出於這個原因,所有教父都只是非常簡短地談論恩寵的賜予,但卻非常充分地談論如何獲得純粹的祈禱,恩寵的賜予是它的果實。祈禱的工作需要勤奮的訓練,但祈禱的恩寵作為我們被更新了的本性的屬性,在它藉由痛悔得到淨化後,為聖神的蔭庇所聖化時,就自己顯現了。

生活在十八世紀末的帕伊西•韋利奇科夫斯基,寫了一篇有關心靈祈禱的論著,以駁斥一位生活在莫申斯基山,與帕伊西同時代的有著世俗思想的修士哲學家的褻瀆思想。帕伊西在一封寫給德奧多西長老的信中寫道:

「在我們這個時代,有一位修士,他是一個有著世俗思想的哲學家,看到一些人熱衷於這種祈禱,儘管不是按照真知灼見,卻由於他們的固執或缺乏經驗的指導者的無知指導而陷入妄想,這人沒有責怪他們的固執和缺乏經驗的指導,反而攻擊並褻瀆這一神聖的祈禱,在魔鬼的煽動下,如此強烈地攻擊它,以至於他遠遠超過了古代三次受到詛咒的異端者──巴郎和阿辛迪諾。他既不懼怕天主,也不在人前感到羞恥,捏造了可怕而又可恥的褻瀆,反對這一神聖的祈禱及其奉獻者和實踐者,這些褻瀆是純潔的人的耳朵所不能容忍的。除此之外,他還對這一祈禱的倡導者進行了如此巨大的迫害,以至於他們中的一些人拋棄了一切,逃到我們的國家,在這裡過著中悅天主的隱居生活。但另一些人,心地軟弱,被這哲學家墮落的言論驅使,到了如此瘋狂的地步,以至於連那些擁有教父著作的人都將這些書沉入水中──據我們所知──他們把它們綁在一塊磚上扔進河裡。他的褻瀆造成了如此大的影響,以至於一些指導者禁止人閱讀教父的書籍,否則就會被剝奪祝福。哲學家不僅口頭褻瀆,還打算以書面形式發表他的褻瀆。然後,他被天主的杖擊中而失明了。他敵對天主的戰役就此結束。」

然而,儘管具有豐富的世俗智慧,肉慾和本性的心靈總是對心靈的祈禱持高度懷疑和不友善的態度。心靈祈禱是人靈與天主合一的方法,因此,對於那些滿足於使自己的靈魂與被拒絕的墮落靈魂為伍的人來說,這特別奇怪而又可憎。這些墮落靈魂敵視天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墮落,並宣揚稱頌這種墮落狀態,彷彿它是至高的進步與精通狀態。宗徒向所有人宣講:「十字架的道理,為喪亡的人是愚妄。」(格前1:18)當心靈藉著祈禱向舊人的心和整個存在宣告時,它仍然是愚妄的。但對得救的人,「卻是天主的德能」(格前1:18)。從未認識基督信仰的希臘人和從基督信仰重回希臘主義的希臘人,遵照他們的精神在心靈祈禱中尋求智慧,卻發現愚妄。但真正的基督徒,藉著看似軟弱而又毫無意義的心靈祈禱的勞作,找到了基督,「基督卻是天主的德能和天主的智慧:因為天主的愚妄總比人明智,天主的懦弱也總比人堅強。」(格前1:22-25)這並不奇怪,我們的那些對正教傳統的心靈祈禱一無所知,僅僅從西方作家的著作中讀到過的人,也重複了這些作家的褻瀆和胡言亂語。

帕伊西•韋利奇科夫斯基長老的靈性好友曾提到,他那個時代的一些修士拒絕修習耶穌禱文,理由有三:第一,他們認為這種修習只適合聖潔與無情慾的聖人;第二,由於完全缺乏指導;第三,則是由於伴隨著屬靈勞作有時會產生妄想。我們已經在其他的地方檢討了這些論點是毫無根據的。在此,僅需指出,那些因這些原因而拒絕修習心靈祈禱的人,專注於口頭祈禱,他們甚至還沒有達到應有的熟練程度。由於拒絕修習心靈祈禱的知識,他們無法在口頭祈禱中獲得應有的專注,而這種專注主要藉由心靈祈禱而獲得。以出聲和口頭的方式吟誦聖詠,沒有專注,而有著相當程度上的分心──這對於不守護自己思想的肉體勞動者來說是不可避免的──對靈魂的影響非常微弱而又表面,產生的結果與其行動相應。通常,機械地大量進行這樣的祈禱,會產生自負及隨之而來的各種後果。

聖巴西略說:「許多人對心靈活動缺乏實踐知識,錯誤地認為心靈活動只適合無情慾和聖潔的人。為此緣故,他們只是從外在習慣上,持誦聖詠、聖頌和聖頌典,沉迷於這種只是外在的祈禱。他們不明白,教父們傳給我們的讚美詩和祈禱只是暫時的,是由於我們心靈的軟弱和幼稚,好讓我們通過逐步訓練自己,達到心靈活動的程度,而不是直到我們死的那天都只是處於吟誦聖詠的程度。更幼稚的是,當我們用嘴誦唸我們的外在祈禱時,卻認為我們正在做某件偉大的事,僅以祈禱的數量來安慰自己,使我們內在的法利塞人得到滋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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