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年福音講道集


五旬節後第二十五主日

慈善的撒瑪黎雅人
路10:25-37

主耶穌基督來是為改變人類的尺度與判斷。人僅以自身為尺度衡量自然,而這尺度是有缺陷的。人以身體為尺度衡量靈魂,遂將靈魂的尺寸縮減至毫米。人以自己為尺度衡量天主,致使天主顯得依賴於人。人以成功的速度衡量德行,使德行變得廉價而專制。人曾以總是遵循本能行為模式的動物為參照來衡量自己,並為自身的進步而自詡。天堂蔑視這種自誇,而動物對此渾然不覺。

然後,人們開始以血緣或心智、或以他們塵世居住的屋舍村鎮之距離、或以方言語言、或以其他上百種標記為尺度,來衡量人與人之間的親緣關係與親和性。然而所有這些衡量親緣與親和的尺度,都無法賦予人真正的親緣關係,也無法使他們團結合一。

所有這些人為的尺度都是有缺陷的,而所有人的判斷都是虛假的。基督來是為拯救人類脫離無知和虛假,並改變人的尺度和判斷。而祂確實改變了它們。那些將祂的尺度和判斷化作己有的人,因真理和正義而得救,但那些固守舊有尺度和判斷的人,至今仍徘徊在黑暗之中,與妄想為伍。

自然並非僅以其自身為尺度,因為它被賜予人類使用,因此人是其尺度。靈魂不以身體為尺度,因為身體被賜予靈魂是為服事它。因此,靈魂是身體的尺度。天主不以人為尺度,正如陶工不以他的陶器為尺度。天主不能以任何人或任何事物為尺度,因為天主是萬物的尺度、萬有的審判者。德行不以成功的速度為尺度;匆忙從泥濘中拉出的輪子很快會再次陷入其中。德行以天主的法律為尺度。人的發展不以動物為參照,而是以人與天主之間距離的縮短為衡量。

真正親緣關係的尺度,那真正將人與人──個人與民族──聯繫於親緣與親近之中的,與其說是血緣,不如說是憐憫。一個人的缺乏與另一個人的憐憫,將這兩個人聯繫在一起,其力量勝過血緣的兄弟關係。一切血緣聯繫都是短暫的,僅在現世生命中有其意義,它們是那持久、永恆的屬靈親緣聯繫的預像。那些因缺乏與憐憫相遇而生的屬靈親族,將是永恆的弟兄。對於血緣兄弟,即由血緣所生者,天主只是造物主;但對於屬靈弟兄,即由憐憫所生者,天主是父親。

這項人與人之間親緣與親和關係的新尺度,是由主耶穌透過福音中慈善的撒瑪黎雅人的比喻賜予人類的──我們說是「賜予」,而非「強加」,因為救恩並非強制,而是主所施予的仁慈邀請,以及人自願的接受。那些自願接納這新尺度的人是有福的,因為在基督不朽的王國裡,他們將擁有眾多的弟兄與親族。

這個比喻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講述的:就在那時,「有一個法學士起來,試探耶穌說:『師傅,我應當做什麼,才能獲得永生?』」他正以試探毀滅自己的生命,卻佯裝尋求獲得永生。事實上,這位試探者所思慮的並非自己的生命,而是基督的生命;他所圖謀的並非如何拯救自己的生命,而是如何危及基督的生命。他正在基督身上尋找過失,一個抵觸梅瑟法律的致命過失,以便他能告發祂,從而毀滅祂,同時在自己同僚中贏得作為一位精明法學士和辯士的榮耀。但是,既然在傳承下來的法律中關於永生所言甚少,他為何要詢問關於永生的事呢?法律向那些遵守它的人所應許的唯一報酬,難道不是「好使你在上主你的天主賜給你的地方,延年益壽」(出20:12;參閱弗6:3)嗎?誠然,先知們曾論及默西亞永恆的王國,尤其是達尼爾曾談及聖徒們永恆的國度,但基督時代的猶太人僅將永恆理解為在世上長久生活。因此,極有可能的是,這位法學士必定是親自或透過他人發現,主耶穌所宣講的永生,有別於猶太人對永恆的概念。天主和人類的仇敵,曾在曠野中試探主而未成功,如今則透過他所蒙蔽的人繼續試探祂。倘若魔鬼沒有蒙蔽這位法學士,那麼這些作為法律和先知的解釋者與專家,最先認出基督為主並朝拜祂,走在祂前面作祂的先驅,向人民宣講君王與默西亞已來臨的福音,豈非最自然不過的事嗎?

「耶穌對他說:『法律上記載了什麼?你是怎樣讀的?』他答說:『你應當全心、全靈、全力、全意愛上主,你的天主;並愛近人如你自己。』」主知道這法學士心裡的想法,於是為了探查他的惡意,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而用法律來反問他:「法律上寫了什麼?你是怎樣讀的?」這裡有兩個問題:首先是「你知不知道法律上對此是怎麼寫的?」,其次是「你如何閱讀和理解所寫的內容?」寫下的內容所有法學士都能知道,但當時他們中沒有一個人懂得如何理解文字背後的精神。不僅在那個時代如此,回溯許多世紀以來都是這樣。梅瑟在去世之前就曾指責猶太人心靈上的盲目,說:「但是,直到今天,上主還沒有給你們一顆能明瞭的心,能看見的眼,能聽見的耳。」(申29:4)因此,這位猶太法學士偏偏挑出這兩條最能清晰揭示救恩之路的天主誡命,這顯得非常奇怪,原因有二:首先,在梅瑟法律中,這兩條誡命並未被列為最重要的法律之首;而且,它們也並非如這位法學士所引述的那樣並列在一起,其中一條出自申命記(6:5),另一條則在肋未紀(19:18)中;其次,奇怪的是,猶太人曾努力履行天主的其他誡命,卻唯獨從未遵守這些關於愛的誡命。他們始終無法超越對天主的敬畏,達到對天主的愛。這位法學士之所以挑出這兩條誡命,將它們放在一起,並引述為最確切通向救恩的誡命,唯一可能的解釋是,他知道主耶穌將這兩條關於愛的誡命置於一切誡命和一切善工之首。

耶穌怎樣回答這位法學士呢?耶穌對他說:「你答應得對。你這樣做,必得生活。」請看,主並沒有要求軟弱的人擔負最重的擔子,而是按他們的力量計算。祂知道這法學士內心剛硬狹隘,便沒有對他說:「你要信我是天主子,去變賣你所有的一切,施捨給窮人,背起你的十字架,毫不回頭地跟隨我。」沒有;祂反而只勸他實行他自己發現並指出是法律中最重要的事。這對他已足夠了。倘若他真愛了天主又愛了近人,關於主基督的真理必會迅速啟示給他。

另有一次,當一個富貴少年並非出於試探,而是誠心詢問主同樣的問題:「我該做什麼,才能承受永生?」時,主並未提及那些關於愛的積極誡命,而是列舉了消誡命:「不可奸淫;不可殺人;不可偷盜;不可作假見證;應孝敬你的父母。」直到那少年聲明自己已遵守了這些誡命後,主才給他一個更艱難的任務:「變賣你所有的一切,施捨給窮人」(路18:22)。由此當知主的大智慧,因為祂是神聖的導師。祂命令每人先履行他所認識的天主誡命,而當他履行了這些,並認識到另一條時,主便命令他履行這一條,就這樣接著履行第三條、第四條。祂不將重擔強壓於軟弱的脊背,而是按脊背的力量衡量負擔。這同時也是對我們中間那些強烈渴望認識天主的旨意、卻不努力實踐已知誡命之人的嚴厲斥責。沒有人能僅因知道天主旨意而得救;救恩在於踐行。那些知之甚多卻行之甚少的人,將比那些知之甚少卻踐行所知之人受到更嚴厲的審判。因此主對這法學士說:「你這樣做,必得生活。」意思是:「我看到你知曉這些關於愛的偉大誡命,但同時也看到你並未踐行;因此,在你實踐已學的誡命之前,教導你更多的事也是徒然。」當這法學士想要為自己辯解時,必定從這些話中感受到了斥責:

「但是,他願意顯示自己理直,又對耶穌說:『畢竟誰是我的近人?』」這個問題暴露了他欲自我辯解的可悲境況:他連自己的近人是誰都不知道,由此可見他從未履行過愛近人的誡命。因此,他非但沒有接受基督的話,反而陷入困境,被迫為自己開脫。他本想為主設下陷阱,自己卻掉了進去。「願惡人一起墮入自己的羅網」(詠140:11)。猶太人試探基督時總是如此下場。他們試探主,反而更彰顯了祂的光榮,卻毀滅了自己,最終如同謊言之父──撒殫──在曠野那般,蒙羞離去。這位法學士如何在試探中光榮了基督?他給了主講述慈善撒瑪黎雅人這個比喻的機會,從而闡明了關於「誰是我們近人」的神聖教導,這教導對世世代代的人類而言,都是直至時間終結的救恩之言。

「耶穌答說:『有一個人從耶路撒冷下來,到耶里哥去,遭遇了強盜;他們剝去他的衣服,並加以擊傷,將他半死半活的丟下走了。正巧有一個司祭在那條路上下來,看了看他,便從旁邊走過去。又有一個肋未人,也是一樣;他到了他那裡,看了看,也從旁邊走過去。』」這個「從耶路撒冷下來,到耶里哥去」的人是誰?就是亞當和他的後裔──全人類。「耶路撒冷」象徵原初受造之人於樂園中,在天主及祂神聖天使臨在之下,所擁有的權能與美麗的天上居所;耶里哥則象徵這涕泣之谷與死亡之谷。「強盜」就是惡神,撒殫無數的僕役,他們引誘亞當犯了違抗天主的罪。這些惡神滿懷對人類的惡意,攻擊人,剝去他們靈魂上敬畏、信德與虔敬的神聖外衣,以罪惡與惡行創傷他們的靈魂,然後暫時離開他們,讓他們的靈魂絕望地躺在生命路旁,既不能前進也無法後退。那司祭和肋未人象徵舊約:司祭象徵梅瑟法律,肋未人象徵先知。天主曾派了兩個醫生,帶著某些藥物,到這受重創、受傷的人類那裡:一個是法律,另一個是先知。這兩個醫生都無法治癒人類最深層、最危及生命的創傷──那些由惡魔本身造成的創傷,而只能處理人與人之間所引發的較小困擾。因此主說,這兩人看到這身受重傷的人,都從旁邊走過去了。梅瑟法律只是將人類視為一個重病的人,看了看,「便從旁邊走過去」。先知們不僅看見這病人,「到了他那裡,看了看」,也從旁邊走過去。梅瑟五書詳盡說明了人類的病症,並確認地上無藥可醫;真正的治療唯獨在天上的天主那裡。先知們更接近這奄奄一息、頻臨死亡的人類靈魂;他們也確認了更嚴重的病症,並安慰這病人,對他說:「我們沒有藥,但有一位在我們以後要來,就是默西亞,天上的醫師。」然後他們也從旁邊走過去了。隨後,那真正的醫師來了。

「但有一個撒瑪黎雅人,路過他那裡,一看見就動了憐憫的心,遂上前,在他的傷處注上油與酒,包紮好了,又扶他騎上自己的牲口,把他帶到客店裡,小心照料他。第二天,取出兩個銀錢交給店主說:請你小心看護他!不論餘外花費多少,等我回來時,必要補還你。」這個撒瑪黎雅人是誰?就是主耶穌基督自己。為何主要稱自己為撒瑪黎雅人?因為耶路撒冷的猶太人鄙視撒瑪黎雅人,視他們為不潔的偶像崇拜者。他們彼此不相往來。這正是那位撒瑪黎雅婦人在雅各伯井旁對主說的話:「你既是個猶太人,怎麼向我一個撒瑪黎雅婦人要水喝呢?」(若4:9)撒瑪黎雅人視基督為猶太人,而猶太人卻視祂為撒瑪黎雅人:「我們說你是個撒瑪黎雅人,並附有魔鬼!」(若8:48)主向這位猶太法學士講述這比喻時,以撒瑪黎雅人的形象呈現自己,這出於祂無限的謙卑,也是為教導我們:即使身負最被輕視的名號與身分,我們依然能行大善,有時甚至比那些擁有偉大光榮名號與身分的人成就更大。

主也出於對罪人的愛而稱自己為撒瑪黎雅人。「撒瑪黎雅人」一詞意味著「罪人」。當猶太人稱祂為撒瑪黎雅人時,主並未為自己辯護。祂進入罪人的屋頂下,與他們同吃同喝。祂公開聲明自己來到世界是為了罪人──是為了罪人,而不是為了義人。然而,在祂面前有誰能成為義人?難道所有的人不都如同被烏雲籠罩般被罪惡覆蓋嗎?所有的靈魂不都已被惡神擊打和毀容了嗎?主稱自己為撒瑪黎雅人,從而教導我們不要期望天主的能力僅透過世上的偉大和受光榮者顯現,而要以尊重和謹慎的態度傾聽世上弱小和被蔑視者的聲音。天主常使用蘆葦擊倒鐵牆,使用漁夫使君王蒙羞,使用最卑微的使世人眼中最高傲的蒙羞。正如保祿宗徒所說:「天主偏召選了世上愚妄的,為羞辱那有智慧的;召選了世上懦弱的,為羞辱那堅強的」(格前1:27)。主以撒瑪黎雅人自稱,是讓世人知道,他們徒然地向強大的羅馬帝國和凱撒提庇留尋求救恩。天主如此安排,要使世界的救恩來自羅馬帝國中最被蔑視的民族──猶太人,並且來自猶太人中最被輕視的群體──加里肋亞的漁夫,他們被傲慢的經師蔑視為崇拜偶像的撒瑪黎雅人。天主的神是自由的──「風(神)隨意向那裡吹」(若3:8),並不考慮人的地位或評價。人所看為貴重的,在天主前一文不值;人所看為無價值的,卻為天主所珍視。

主來到人類那裡──祂來到了「他那裡」。人類躺臥在病弱之中,滿懷絕望,而醫師來到「他那裡」。眾人都是罪人,都俯伏於地,緊貼塵土;唯獨無罪的主、純潔健康的醫師,昂然站立。「祂來到了自己的領域」(若1:11),聖經在另一處如此記載,意指祂取了與眾人相同的血肉軀體,在外表上與病弱有死的罪人無異。而此處說祂來到他所躺臥之處,則是為顯明祂──剛強、健康、不朽且無罪──與病弱有死的罪人之間的區別。

他看見那受傷的人,如同司祭也曾看見他;他走近那受傷的人,如同肋未人也曾走近;但他所做的,卻遠超過司祭或肋未人所做的。他「動了憐憫的心,……在他的傷處注上油與酒,包紮好了,又扶他騎上自己的牲口,把他帶到客店裡,小心照料他。」他付錢給店主請他繼續照護,並承諾負擔後續照護的費用。如此,司祭僅止於看見傷者,肋未人則止於看見並走近他,而默西亞──天上的醫治者──卻顧全了他即時與長遠的需要,以此顯明我們的主及救主為我們的救恩所傾注的完備照護、關懷與愛。祂不僅包紮他的傷口便將他棄於路旁,因這並非完整的幫助;祂也不僅將他帶到客店便離去,因店主或可推說無力照護病患而將他逐出;因此祂預先支付了費用與辛勞。最富憐憫之心的人或會止步於此。但主更進一步:祂承諾將繼續照護這病人,回來探望他,並償還店主所付出的任何額外花費。這便是憐憫的圓滿。當我們明瞭這並非兄弟對兄弟的行為,而是撒瑪黎雅人對猶太人、仇敵對仇敵的舉動時,便必須承認這是一種超性的、天上的、神聖的憐憫──正是基督對人類憐憫的寫照。

包紮傷口象徵什麼?油和酒又代表什麼?牲口有何意義?兩個銀錢、客店、店主以及撒瑪黎雅人的歸來,這些又意味著什麼?

包紮傷口象徵基督與患病的人類直接接觸。祂以純潔的雙唇向世人的耳朵說話;以純潔的雙手觸摸盲眼、聾耳、癩病人的身體與死人的屍體。傷口以藥膏包紮,而主自己就是有罪人類的天上藥膏。親自貼在人類的創傷之上。

油和酒象徵仁愛與真理。良醫先寬恕了病人,然後給他藥物。但仁愛本身也是一種治療方法,教導亦然。主先說「你們歡喜吧!」,然後才教導、警告和警戒。祂對會長雅依洛說「不要害怕」,隨後便使他的女兒復生。祂對納因城的寡婦說「不要哭了」,然後使她的兒子起死回生。主先顯示了仁愛,然後才獻上祭獻。祂以血肉之軀降臨世間,棲居於牲畜的廄槽,是一切慈悲工程中最偉大的仁愛;祂在十字架上的祭獻,則是從世界開始直到終結最偉大的犧牲。達味先知說:「我要歌唱仁愛與公正」(詠100:1)。仁愛溫和如油;審判、公正則對罪人有益且頗具振奮之效,如同酒對病人的作用。正如油能軟化身體的創傷,主的仁愛也能撫慰受折磨、苦毒的人靈;正如酒對腸胃辛辣卻能溫暖它,天主的真理和公正對有罪的靈魂雖是尖銳的,但當其深深滲入時,卻能溫暖並堅固它。

牲口象徵主為更親近人、更易被人理解而取的人性肉身。如同善牧找到遺失的羊,便將其扛在肩上,歡喜地帶回羊棧,主也同樣將尋獲的迷失罪人背負在自己身上,帶往祂天上的羊棧,為使他們能與祂同在。在此世,人活於惡魔中,如同羊處於狼群之中。主是來尋找祂羊群的善牧,以自己的身體保護他們免於豺狼之害。祂來了,動了憐憫的心,因為他們如同沒有牧人的羊(谷6:34)。此處將人的肉體描繪為牲口,是為顯示沒有理性靈魂的身體所具的無理性。自亞當犯罪後,人便披上了這相似野獸的軀體。「上主天主為亞當和他的妻子做了件皮衣,給他們穿上」(創3:21)。那時亞當因違命的罪過,發覺自己全身赤裸,便躲避天主的面容。但那活著且不朽的主,以祂無限的溫良,以及對受傷半死的人類無盡的愛,親自披上了這可朽的、無理性的皮衣,為使祂作為天主更易為人親近,作為醫師更易於接近,作為牧者更為祂的羊群所熟識。

客店象徵神聖、大公、傳自宗徒的教會,而店主則象徵宗徒們及其繼承者──教會的牧者與教師。教會於基督在世時已建立,因為經上說撒瑪黎雅人將那人帶到客店並照料他。主是教會的創立者,也是首位在祂教會中行動者。當祂親自照料傷者時,並未提及店主。直到次日,祂在世時限屆滿時,才轉而將病人託付給店主。

那兩個銀錢,據一些釋經者所言,象徵天主賜予人的兩約:舊約與新約。這即是聖經,是天主仁愛與真理的神聖啟示。除非人至少對天主在聖經中所啟示的仁愛與真理有所認識,否則無人能從罪惡、從其靈魂所受的創傷中得救。唯有在太陽強光的照耀下,人方能看清面前所有的路徑並選擇當行的方向;同樣,唯有在聖經的宏大光照下,人才能審視並辨明面前一切善惡之道,從而作出抉擇。

這兩個銀錢也象徵主耶穌的兩種屬性:天主性和人性。主將這兩種屬性帶到世上,並將其置於為人類服務的地位。若有人不承認主耶穌內的這兩種屬性,便無人能從罪惡的殘酷創傷中得蒙保全,因為罪的創傷是由仁愛和真理共同治癒的;二者缺一不可。倘若主未曾取肉軀成人,便無法向人展示完全的仁愛;同樣,倘若祂不是天主,作為人也無法揭示完全的真理。

它們也象徵基督的體血,在教會內,罪人藉此獲得療癒與滋養。對於受傷的人,需要繃帶、藥膏和食物。這才是完備的醫治。食物是必需的──好的食物。正如醫生為臥床包紮敷藥的傷者所開的良好食物,能改變、強化並淨化他的血液(即構成人生理生命基礎之物),同樣,神聖的食物──基督的體血,也能改變、強化並淨化人的靈魂。病人身體痊癒的整個過程,正是靈魂得醫治的預像。正如在身體的醫治中,若不供給病人飲食,其他的幫助效果有限;同樣,在靈魂的醫治中,若康復的罪人未以良善的神糧──基督的體血──為食,其他努力也成效不彰。而基督的體血,本質上即象徵著仁愛與真理。

「等我回來時」。這些話象徵著基督的第二次來臨。當祂再度來臨時,將是審判者,不再披著羞辱性的獸衣,而是身披不朽的光輝與榮耀,那時祂教會的店主、牧者和教師將認出祂就是昔日那位將罪人患病靈魂託付給他們照護的撒瑪黎雅人。那時祂不再是慈善的撒瑪黎雅人,而是正義的審判者,將按公義對待眾人。當然,若主只以天上的公義審判,能逃脫永火者必寥寥無幾。但祂深知我們的軟弱與病苦,將極其體諒地審判我們每個人,以致即使因祂的名給口渴者一杯涼水,也將被算為功績(瑪10:42)。然而,我們不可自欺而陷於冷漠。這裡所論及的是教會的牧者、神長。他們被賦予更大的權柄與恩寵,因此對他們的要求也更多。他們是地上的鹽;鹽若失了味,必被拋棄,「任人踐踏」(瑪5:13)。主也曾說:「有許多在先的要成為在後的,在後的要成為在先的。」(瑪19:30)司祭在基督屬神的客店中是居首的。他們蒙召照護病患,照料並治癒他們的創傷,並在天主羔羊的尊貴筵席上,以基督賦予生命的食糧養育他們。倘若他們不這樣做,他們是有禍的!他們或許在此短暫生命中居首,但在永恆生命中卻無分。主也曾說:「立惡表的那人是有禍的。」(瑪18:7)世上再沒有人能像不盡責的司祭那樣引發如此大的醜聞。他微小的過失,比他人重大的罪過造成更惡劣的醜聞。那些忠實履行缺席的慈善撒瑪黎雅人所許諾之言,以理解和誠實付出兩個銀錢的屬靈牧者,是有福的。那日來臨時,主將對他們每個人說:「好!善良忠信的僕人……進入你主人的福樂吧!」(瑪25:21)

講完這個內容豐富、意義深奧的比喻後,主問那法學士:「『你你以為這三個人中,誰是那遭遇強盜者的近人呢?』那人答說:『是憐憫他的那人。』耶穌遂給他說:『你去,也照樣做罷!』」這位法學士極可能完全未能領會基督這個比喻的全部深廣意涵,但他至少在外部、象徵的層面上,按自己所理解的,承認了其中的真理。他不得不承認,慈善的撒瑪黎雅人才是路邊那遭打擊受傷者唯一真正的近人。他不能說那位司祭是他的近人,僅因司祭與他同是猶太人;也不能說那位肋未人是他的近人,僅因他們屬於同種族、同國家、同語言,因為那樣說對他無良知的良知而言實在太過勉強。當需要憐憫──且唯獨需要憐憫之時,僅憑名號、種族、國籍或語言的親緣關係毫無用處。憐憫是基督在人間設立的親緣關係新準則。法學士並未意識到這一點,但他不得不就這個具體案例,承認自己心智所能領會的部分。

主對他說:「你去,也照樣做罷!」這就是說:你若想承受永生,就必須讀懂天主關於愛的誡命──但絕非像你們這些法學士和經師那般解讀。你們看待這誡命如同看待金牛犢,將其如偶像般神化,卻不明白它神聖而救贖的意義。你們只視猶太人為近人,因你們以名號、血緣和語言劃分;你們甚至不將每個猶太人都視為近人,只認同自己黨派的人──法學士黨、法利塞黨、撒杜塞黨──以他們為近人,且非黨派中所有人,僅那些能為你們帶來榮譽與讚譽者。你們就這樣按私利曲解了天主關於愛的誡命,使這神聖誡命對你們成了真正的金牛犢,如同你們祖先在曷勒布山下朝拜的那尊。你們朝拜這誡命,卻既不理解,亦不踐行。

這位法學士很可能已能領會基督這個比喻的這一層意義,並羞愧地離去。他本是來羞辱基督的!倘若他能領悟這比喻正是針對他個人而言,他又該何等羞愧?他自己正是這樣一個旅人,從天上的耶路撒冷墜入塵世耶里哥的污穢中,一個被惡神剝去天主恩寵、被擊傷、棄於路旁的旅人。梅瑟法律和先知們從旁經過,卻無力幫助他。而當主講述這比喻時,那慈善的撒瑪黎雅人已俯身照料他病弱的靈魂,為他包紮傷口,用油和酒為他敷抹。法學士自己感受到了這一點;否則他不會承認基督教導的真理。此後他是否願意被帶到客店(教會)並獲得完全的治癒,唯有全能的天主知曉。福音對此並未提及。

就這樣,基督以迂迴的方式,使這位法學士在靈魂深處不自覺地承認了祂是自己最親近的「近人」與「親人」。主引導他達至此,使其不自覺地承認「愛你的近人如你自己」這句話,其意即為「愛主耶穌基督如你自己」。而我們所要做的,是帶著意識與理解,去承認並宣認這一點。我們最親近的近人是主耶穌,並透過祂,所有其他的人、所有缺乏者,凡我們能因主的名予以憐憫幫助的,都成為我們的近人。主耶穌已俯身照料我們每一個人,並為我們每個人留下了那兩個銀錢,使我們在等候祂來臨期間得以痊癒;直到祂進入我們心中,我們不再看見祂俯身照護我們,而是看見祂居住在我們內,活在我們心裡。唯有到那時,我們才得完全痊癒,因為那時,治癒的源頭已在我們心中。

請看,主如何藉此比喻將兩條關於愛的誡命合而為一。愛祂作為我們最親近的近人,我們便同時愛了天主也愛了人,如此一舉滿全了兩條愛的誡命。在主耶穌降臨人世之前,這兩條誡命是分開的。但隨著祂的來臨,它們彼此融合。實際上,完滿的愛是不可分割的,也不能指向兩個對象。在舊約中它們是分開的,因為舊約是學習愛的預備學校。在預備學校裡,本質為一體的事物被分開講授。當這合一的、降生成人的愛的實體在主耶穌身上顯露出來時,這種分離與割裂便瞬間化為烏有,彷彿從未存在。耶穌基督是降生成人的愛,同時指向天主和人。整個宇宙中,無論在時間內或永恆中,再沒有比這更大的愛了。於是,一個嶄新的、全然新穎的愛的準則被帶入了世界;一條新的、唯一的關於愛的誡命,它可以如此表述:你要全心、全靈、全力、全意愛主耶穌基督,天主子;愛祂如愛你自己一樣。藉著這唯一的、不可分割的愛,你將同時愛天主又愛人。

有死的人,放棄你將會能夠離開基督、無需基督而愛天主的虛妄希望吧。切勿被那謊言迷惑,以為你能離開基督、無需基督而愛人。祂自天降下,俯身臨於傷病交加的你面前。請瞻仰祂的聖容,認清你原初的肖像。請認出你最偉大、最親近的近人與親人。唯有透過祂,你才能成為天主真正的親人,並成為世人慈悲的近人。當你體認到與祂的親緣時,世上一切其他關係都將如影般虛幻,不過是真實不朽親緣的黯淡摹本。那時你將去行,如同祂所行的一樣;你將視貧困者、憂傷者、赤身者、受傷者、那些被擊倒棄於路旁的人,為你最親的骨肉,比你其他親屬更親。那時你將俯身,與其說是你自己的臉,毋寧說是祂的聖容,臨近他們。你將用祂的繃帶為他們包紮傷口,並用祂的油和酒為他們敷抹。

由此,這個比喻──那位試探主的法學士僅領會並運用了其中一小部分──卻包含了從始至終整部人類歷史,以及從始至終我們救恩的整個歷史。在其中,主教導我們,唯有透過祂,我們才能成為天主和人的親屬。唯有藉著與基督的親緣,我們才能進入因我們的出身與尊嚴所邀請我們進入的一切其他關係中。藉此祂召叫我們對祂懷有深切的愛,這愛為我們照亮了天主和人,甚至照亮我們的仇敵。對仇敵的愛,唯有從這同一的愛之源──主耶穌基督,神人及我們的救主──才能湧流而出。願光榮與讚頌歸於祂,偕同父及聖神,同一性體而又不可分的聖三,自今至永遠,及於萬世,達於永恆。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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