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大自然

尤金在餵小鹿,1970年。

一頭鹿在精舍的印刷所前,1970年。

 

  偉大的藝術家給每一朶小花,每一片草,都指出了一塊生長的地方!上帝的世界,上帝的自然,何其美妙!

——阿拉斯加的修士大司祭格拉西穆

 

  四世紀的聖教父金口聖約安,撰寫了起源之書中的創世紀述的註釋,他聲稱:「上帝創造萬物,不但是為給我們使用,也是為使我們看到祂的受造物的豐饒,好能因造物主的大能而驚奇,好能理解所有這些都是為了人的尊榮,以智慧和無可言喻的美善而造成的。」

  對於洞徹這一現實的尤金而言,整個大自然就是講述造物主智慧的書籍,祂對有罪之人的盟約。他在一封信中寫道:

當世界墮落於無政府狀態之中,人變得比野獸更低級時,我們卻生活在名副其實的樂園裡,在這樂園裡,無言的受造物——我們最親近的鄰居——不斷地以他們的存在讚美主。三週前,我們發現一頭小鹿筋疲力盡地躺臥在路邊。我們把它帶回家,留它在晚上過夜,給它餵牛奶,並把它送回我們猜想它從那裡跌下來的山上。(我們本想多養它一段時間,卻發現有法律嚴厲地禁止人這樣做。)兩天前,我們的那頭每天都來吃我們殘羹剩飯的母鹿,把她的幼鹿帶給我們看——顯然就是同一頭小鹿,這一影像實在太感人了,令人無法描述。她對我們已非常習以為常了,以致她會在只離我們十英尺或十五英尺的地方給小鹿哺乳,我們聽到他之間的交談——更像羊叫,只是聲音較高。最近,我們還看到我們最初所遇到的那熊跑上我們的山——幸運的是,我們並沒有按涅克塔里主教的建議給它糖吃;它似乎並不像那種熊,太務實了。即使是我們當地的敵人——響尾蛇——也讚美主——它的背上有如此美麗的菱形黄斑,舉止像個王子,雖然它是一種危險動物!上星期,我們與一條大蛇進行了十五分鐘的戰鬥,我們把它從松鼠洞裡趕出,並將它斬首(由此拯救了我們的松鼠一家,松鼠爸爸與松鼠媽媽帶着小松鼠從一個洞穴跑到另一洞穴中)。當然,我們在此生的命運並非對此袖手旁觀,享受着所有這一切,但是,我們對能擁有一個上帝的秩序在此顯得如此顯明的小角落而心懷感恩。

  在另一封信裡,尤金更多地寫到松鼠:

兩隻地松鼠住在我們的小木屋周圍……它們來敲打我們的窗子要堅果仁,由我們的手上取食,之後設法抓住一根手指和它們一起,用盡一切手段進到屋內,在那裡必定有一大堆堅果仁(它們中的一隻成功地躱在門廊裡,進到屋內,之後,當我們中的一人出去時跑了進來);我必須把它們從門廊的煙囪裡解救出來,它們甚至想要爬進我們的煙囪。但它們都是好夥伴。

  弟兄們搬來後不久,尤金開始嘗試種一些他們自己吃的食物。他寫道:「影響菜園的主要是缺水,但我們正在用保護根部水份的方法嘗試進行『有機園藝』,希望用最少的水收穫一些農作物——土壤裡有足夠的水份,因為我認為冬天的四十五英寸雨雪,總能稍許種出些東西。」尤金的餘生都保留着一個菜園,用蓄水池收集雨水。他愛在地裡工作,在抽出懶芽時,看到上帝受造物所行的奇事。有一個夏天,弟兄們收穫了三百六十個西紅柿。果樹不能像蔬菜那樣地在普拉蒂納山上生長,儘管如此,尤金仍試着種自己所喜愛的果物——無花果。一些來訪者感到奇怪,為什麼在他們自己的時間都不夠支配的時候,他還要付出這樣多的努力在園藝上。但他會微笑着引用一句中國的古諺:「真正的哲人將自己的一半時間花在書本上,將另一半時間花在地裡。」

  尤金還愛觀察季節的變化。1970年4月,他寫道:「已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們處於春天之中,天氣寒冷,卻又陽光明媚,看到生命再度出現,真是件奇事。」幾乎就在一年以後,他做出這些觀察評論:「今年的真正春天比去年晚了些時候,只有一些較小的灌木完全生長了。橡樹頂部葉子剛開始發芽。在這裡,春天可能直到5月才會完全到來。去年是我第一次在鄉間過春天——真是一種鼓舞人心的經歷啊!」

  從他孩童時期收集章魚標本到採蘑菇,以及他對土生樹木的研究,我們已經看到尤金想要成為一名自然主義者的傾向。如今,他正適得其所,他以科學的準確性記下了氣候、植物與動物的變化。他保存了詳細的圖表,每天記錄最高與最低的氣溫,雨雪,無論是晴天還是陰天,無論風是在白天還是在晚上颳起。他保留了一個專欄,為了記錄特別的評論。例如,在1972年2月與3月這段時間裡,他記下了以下的話:「可以看到土地了;還有零星的積雪;醋栗開始發芽;熊果開始開花了;最早的小野花出現了;最早的晰蜴出現了;七葉樹爆芽了;野生李樹長出了新葉……」

  在他的研究裡,尤金記下了那一地區的某些有趣的事。他在一封信中寫道:「就在我們的南面,有大約一千五百平方英里,幾乎全是無人居住之地,『約拉•博利曠野地區』(Yolla Bolly Wilderness Area)【在溫頓人的印第安語中,「約拉•博利」(yolla bolly)意為「被雪覆蓋的高峰」。】,即使是獵人與遠足者都很少去那裡。根據我的有關『加里弗尼亞的樹木』的教科書,直到1920年,即使從鑒別動物和植物的觀點來看,那裡也是加里弗尼亞最少被勘測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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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加附帶說明的是,尤金仍保持着他曾在邦•潭培湖岸邊表達過的同樣的對大自然的態度。他小心地使自己不要太把它當成家。它仍是屬世的,自從人墮落以來,它屈伏於敗壞之下,他知道這並不是他真正的家。他甚至對以高度的色彩與質地粉飾自然的現代攝影感到厭惡。對他來說,這並不真實,也不清醒。他把它看作某種生活着的事物的人造的、無生命的描述,最重要的是,它表現出千年主義——試圖在地上創造天堂。他也在廣告中看到了千年主義,在廣告中食物被做的看上去盡可能美味誘人,特別是在其中,食物被毫無意義地做成了看來是「令人興奮」而又「令人愉悅」的。

  我們可能對這個人感到非常驚訝,當他謹愼於大自然的偶像時,比起他對大多數人的欣賞與迷戀來,卻又更欣賞迷戀大自然。尤金熱愛大自然,並非是因大自然本身,而是因為他在其中看到了上帝之手,即便因着人的罪,大自然處於敗壞的狀態之下。他認識並熱愛造物主,他的內心被祂所創造的萬物所觸動。「作為全然美善的上帝的美善受造物,它將我們的思想提升到祂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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