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最初的影響

 

  當你的熱情減弱時,你的舉手投足都會變得很困難,教會似乎變得一點也不可愛了……你看到了嗎?若是你最初的熱情減弱了,這有多麼不幸!因此,你要在你心裏保持這種熱情,不要讓它減弱。

——閉關者聖德奧梵(†1894)

 

  ……你看,音樂是如何使人從這世上被釋放出來的?……如果音樂能使人從這世上釋放出來,那麼,祈禱就更能夠這樣了。

——奧普提那修道院的聖瓦爾薩努斐長老(†1913)

 

  一位在這一時期認識尤金的人這樣寫道:「他很早就有一份對上帝之母的虔敬之情,甚至在他開始用耶穌禱文祈禱之前,他就以『至聖誕神女,拯救我們』這一聖母禱文祈禱了。」

  現在,雖然沒有私人輔導,尤金仍毅然決定開始學習俄語。由於他所受過的語言訓練,加上他所特有的語言天賦,對他而言,這是件較為容易的事。但是,在這一階段中,對他來說,在俄國主教座堂裏參加禮儀並不總是件容易的事。正如他後來所承認的那樣,有一段時期內,他擔心他去教堂參加禮儀只是例行公事而已。每當主日清晨,他會在房間裏播放巴赫的B小調彌撒曲,之後,當這樂曲仍回蕩於他的耳際時,他徑直前去參加正教的事奉聖禮。這就是他保持最初的那份熱火不致熄滅的方法,正是這份熱火首先將他帶至基督面前。

  尤金明白,他在正教傳統中所看到的一切(崇拜及靈修教導)都直接帶領人接近上帝。就如少數明瞭這些的人那樣,他看到了教會的本來面目:天堂在此塵世的臨現。但是他擔心,隨着對這一切的習以為常,他會失去它。他對蓋農的著作及對東方宗教的神秘主義的研究使他能直抵正教基督信仰的克修與神秘的一面,這使他能發現正教的本質,能超越諸如各種瑣碎的事物以及政治等平凡而又人性的層面。他不想使自己受到在敎會圈子內的世俗影響,也不想強迫自己將教會看作另一世俗的機構。

  雖然在尤金那方面,這種想法是正確的,但是,由此卻產生了一個問題。在試圖淩駕於教會的墮落人性的層面的時候,尤金與其它人疏離了。正如先前所說過的,作為一個外國人,他早就與那些上教堂參加禮儀的俄國人很疏遠,這使情況變得更為惡化了。他還需要接受靈性治療,而這一治療惟有通過教會內的其他人士的幫助才能達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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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金在皈依之後仍繼續聽古典音樂,把它作為提練與提升靈魂的一種方法。他以孔子的觀點解釋道:「你可從音樂裏聽出人在想些什麼。你可從人所聽的音樂中得知到底他是一個小人還是一個有德之士。」雖然尤金認為沒有比巴赫更偉大的作曲家了,但他最喜歡的卻是亨德爾。亨德爾的音樂中有一種有節奏且又飄逸的風格,能把人帶入一種內在寧靜和諧的狀態。這正是尤金的靈魂所特別祈望的,也就是孔子所說的「有德之士」的音樂。

  按照尤金那一時期的一個朋友的說法,「尤金喜歡的歌劇都是較早時期的作品,特別是蒙特威爾第(Monteverdi)與亨德爾的作品。亨德爾的歌劇十分難懂,很少有人演唱。他也很喜歡珀塞爾的《狄多與埃涅阿斯》(Purcell: Dido and Aeneas)和格魯克的《奧爾菲斯傳奇》(Gluck’s Orpheus)。他還有一張拉莫的《英勇的印地安人》(Rameau’s Les Indes Galantes)的唱片。他愛聽莫札特的所有歌劇,尤其是《唐璜》(Don Giovanni)和《魔笛》(The Magic Flute)。儘管後來他發現後者含有共濟會色彩,自那以後,他再也不聽《魔笛》了。貝多芬的《費德里奧》(Fidelio)也是他所喜愛的,當然,還有穆索爾斯基的《鮑里斯•戈多諾夫》(Mussorgsky’s Boris Godunov)。現代作品中,他主要喜愛聽普契尼(Puccini)的作品,特別是《圖蘭朵》(Turandot)和《托斯卡》(Tosca)。他喜歡所有的巴洛克室內音樂、莫札特與貝多芬的室內音樂,特別是貝多芬的四重奏。」尤金本人具有音樂天賦。在大學期間,他不但進一步練習鋼琴,同時還學會了彈吉它。他研究音樂史,並專研音樂理論,這是他那喜愛分析的頭腦所喜做的。

  尤金對詩歌的喜愛與他喜愛音樂極為相似。他最喜愛的是古典時代的宮廷吟遊詩人的英文詩,他特別著迷於亞歷山大•波普(Alexander Pope)的詩。以完美的尺度來看,波普以詩歌的形式表達崇高的哲學思想,他在文學界中的地位,就如同同一時代生於德國的英國作曲家亨德爾在音樂界中的地位一樣。。

  二十世紀的作家中,唯一使尤金感興趣的是德國作家托瑪斯•曼(Thomas Mann)。雖然托瑪斯•曼沒有給他提供解決現代諸多問題的真正答案,按尤金的說法,他卻「非常了解現代的思潮」。另尤金感興趣的是,作為電影形成的見證人,他是如何以一個普通人的角度把它看作一種「變態」;雖然他是個人文主義者,他又如何對靈性主義加以研究,並堅信在各種現象背後還有着某種力量在發生作用。在托瑪斯•曼所寫的書中,尤金最喜歡讀托瑪斯•曼所寫的《魔山》一書,在這本書中,尤金看到了一個揭露西歐文明的弊病的寓言。除此之外,尤金也很喜歡《浮士德博士》一書,書中記述了一個現代作曲家如何為了譜寫佳作而將自己的靈魂出賣給魔鬼的故事。

  尤金將他所能找到的有關正教的著作讀了個遍,雖然在那時候,翻譯成英語的有關這方面的資料還不太多。在他熟練掌握俄語之前,他只讀了伊萬•基列耶夫斯基(Ivan Kireyevsky)、阿列克謝•霍米亞柯夫(Alexey Khomiakov)、康斯坦丁•列昂季耶夫(Constantine Leontiev)等幾位較為正敎的俄國哲學家的少量著作。暫時,他主要閱讀的是兩位在西方家喻戶曉的俄國哲學家的著作:弗拉基米爾•索洛維約夫(Vladimir Soloviev)與尼古拉•別爾嘉耶夫(Nicholas Berdyaev)。這兩位思想家的思想都背離了正教思想,但是尤金卻將前者列於在晚年較為「冷靜而嚴肅」的思想家之列。

  索洛維約夫在晚年所寫的短篇小說《敵基督》(A Short Story of Antichrist),給尤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索洛維約夫將敵基督描寫為一位通情達理而又仁慈的領袖,他是一位各種問題的超級解決者,他將所有的教會都統一於他自己的權下,應許給予它們所渴望的各種外在的事物。索洛維約夫對敵基督所帶來的各教會之間錯誤的合一與末後時期地窟中的基督徒之間真正的靈性合一作了對比。

  尤金非常佩服別爾嘉耶夫能沉浸於歷史與社會的洪流之中,但是,卻完全不同意別爾嘉耶夫有關在這世上的「聖靈新時代」的看法,按照這種思想,教會甚至將使共產主義得到聖化。尤金所敬仰的一位猶太思想家馬丁•布伯(Martin Buber)對世界也有類似的期望,但是尤金發現他的錯誤比別爾嘉耶夫「更容易理解」。尤金解釋道,這是因為「惟有基督擁有圓滿的啟示。猶太人仍只是回顧昔日的律例,他們只是回到世界(看起來似乎)仍是完整的時候。但是,自從基督降臨此世後,那日益臨近的此世的終結已是顯而易見的了。基督開創的『新紀元』惟有在時間之外才能實現。」

  通過閱讀一些傳統的羅馬天主教思想家的著作之後,尤金說,他發現它們「很有助益,它們畢竟與正教的觀點相差並不太遠。」他們包括約瑟夫•皮佩爾(Joseph Pieper)、艾蒂安•吉爾松(Étienne Gilson)、亨利•德•呂巴克(P. Henri de Lubac),當然還有馬克斯•皮卡德(Max Picard)。他認為皮佩爾的《時間的終結》(The End of Time)「與正教傳統本質上毫無不同之處。」而皮佩爾的這本書所引用的資料完全都是純粹西方的資料。但是,他卻不完全贊同保守的羅馬天主教作家雅克•馬里旦(Jacques Maritain)著作中的觀點。在讀了馬里旦的《科學與智慧》(Science and wisdom)之後,他同意作者在書中所說的科學在知識的系統中必有一適合於它的地位這一觀點,但是,對於作者讚揚現代科學的發展以及希望「調和科學與智慧於一個充滿生機的靈性和諧」系統內,尤金卻感到十分困惑。

  托瑪斯•牟頓(Thomas Merton)的《七重山》(Seven Storey Mountain)一書令尤金深受感動,該書向他表明,一個像他一樣的現代青年確實能夠追隨棄絕此世的召叫而為彼世而生活。我們將會看到,這本牟頓最先出版的書給他留下了積極的印象,但牟頓後來的一切卻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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