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背負十字架的第二篇講道

隱士聖德奧梵

第二篇講道

我已給你們講過三種十字架中的一種，亦即我們外在的十字架：悲傷、不幸和匱乏。現在，我要給你們講述第二種十字架，內在的十字架。

在與邪情和私慾的鬥爭中，我們會遇到內在的十字架。聖宗徒保祿說：「凡是屬於耶穌基督的人，已把肉身同邪情和私慾釘在十字架上了。」（迦5:24）釘在十字架上？這意味著有一個十字架將這些邪情和私慾釘在上面。是怎樣的十字架？這十字架就是與它們的鬥爭。將情慾釘在十字架上意味著削弱它們、壓制它們、將它們連根拔除。如果一個人與某種情慾鬥爭幾次，就會使之變弱；如果他再與它鬥爭幾次，就會使之受到壓制；如果他一直與之鬥爭下去，在天主的幫助下，他就會把它徹底連根拔除。由於這是一場艱難、悲傷而又痛苦的鬥爭，它確實是一個十字架，就豎立在我們內。當一個人與情慾鬥爭時，有時他的雙手好像被釘住了，頭上好像戴著荊棘冠，他生活的心好像被刺穿了。這對他來說是何其沉重而又痛苦。

不可能沒有辛勞和痛苦，因為雖然情慾對我們來說是陌生的，是外來的，但它們卻已經嫁接到了我們的身體和靈魂之上，以至於滲透到了身體和靈魂的所有結構和力量之中。試圖把它們撕扯出來，會很痛。雖然會痛，但卻具有救贖的意義，而這種救贖的意義只有通過痛苦才能實現。有一種被稱為「息肉」的東西──一種在我們體內產生、生長並紮根的異物。如果你不把它切除，你就不會痊癒，但如果你把它割掉，就會痛。讓它痛吧──這種痛會讓你恢復健康。如果你放任不管，不把它切除，它也會痛──只是這種痛不會使人健康，反而加重疾病，甚至可能導致死亡。炭疽膿胞又是如何治療的呢？將膿胞切除，燒灼膿點，然後塗抹毒藥。這很痛苦，但另一方面，這也是一種治療方法。但如果任其發展，痛苦就會一直存在，更有甚者，你將難逃一死。與情慾作鬥爭或將其連根拔除也是如此──這很痛苦，但卻具有救贖的作用。但是，如果你任由情慾不管，不把它們連根拔除，它們仍然會給你帶來負擔、痛苦和折磨──然而，這不會帶來拯救，反而導致喪亡和最終的死亡，「因為罪惡的薪俸是死亡」（羅6:23）。

有什麼情慾不令人痛苦呢？忿怒使人燃燒，嫉妒使人枯竭，淫慾使人衰弱，吝嗇使人寢食難安，得罪人的驕傲使人心碎。其他所有的情慾──仇恨、猜疑、愛發牢騷、討好人、對事物和人的貪戀──也都讓我們備受煎熬，因此，與情慾共存就像赤腳走在刀尖或火炭上，又像一個人的心被蛇吮吸。再說一遍，有誰沒有情慾呢？每個人都有。只要有自愛，就會有所有的情慾，因為自愛是情慾之母，沒有自愛，情慾就是不會存在。然而，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同樣程度的情慾：一個人有這種情慾，而在另一個人身上，則有另一情慾則占主導地位，支配著其他情慾。既然每個人都有情慾，那麼，情慾就會帶來痛苦折磨。情慾折磨著每個人，將他們釘在十字架上，但這不會帶來救贖，反而使人喪亡。

因此，背負著情慾，人就會受其折磨而喪亡。管束自己，使自己受苦──也是就情慾而言──但卻是為了得救而非喪亡，這豈不更好嗎？人們只需把刀子轉過來，不是為了滿足情慾，而是以之打擊自己，以之打擊情慾，開始與情慾作鬥爭，在一切事情上與情慾作對。在此，會有苦楚和內心痛苦，但這是一種醫治的痛苦，痛苦過後會伴隨著令人安慰的平靜，就像治病的膏藥接觸到傷口一樣。例如，一個人的發怒──他很難克服這種情緒，克服發怒也令他不快，但當他克服了這種情緒時，就會變得平靜。但如果他滿足了他的怒氣，就會長時間受到困擾。一個人受到冒犯，他很難控制自己並原諒他人。當他寬恕時，他會變得平靜，而當他報復時，他就沒有了平靜。如果情慾的貪戀迸發，就很難熄滅。但當你熄滅它時，就會看到天主之光，而如果你不熄滅它，就會如同行屍走肉一樣。情慾會折磨人，與情慾作鬥爭會使人痛苦。但前者使人毀滅，後者則使人得救，並得到醫治。我們必須對每一個充滿情慾的人說：「你正在情慾的十字架上喪亡。摧毀這個十字架，樹立另一個十字架：與情慾作戰的十字架。你將被釘在這個十字架上，從而獲得救恩！」所有這些都一目了然，要做出選擇似乎並不困難。然而，事實上這並不總是正確的。

我們該為我們的盲目而驚訝。有人飽受情慾之苦，卻又不斷滿足它。他知道滿足情慾會給自己帶來越來越多的惡，但他還是繼續滿足情慾。這種對自己的敵意，多麼令人費解！有人打算拿起武器與情慾作鬥爭，但情慾一被激起，他就立即去追逐它。他再次準備與之鬥爭，卻又再次屈服。這樣的情況多次發生，每次都是這樣。人的道德力量真是莫名其妙的衰弱！哪裡有錯覺和欺騙？事實上，情慾會給人帶來無窮的快感，而與情慾作鬥爭卻不會給人帶來任何快感。但是，畢竟有多少人已經經歷過，滿足情慾帶來的不是幸福和安寧，而是痛苦折磨和昏昏欲睡？它承諾了很多，卻什麼也沒給，而鬥爭卻什麼也沒承諾，卻給了一切。如果你從未嘗試過，嘗試一下就知道了。然而，我們的問題在於，我們沒有鼓足勇氣去嘗試。原因就在於自憐。自憐是我們最諂媚的叛徒和敵人，是自愛所產生的第一個結果。我們自憐，自取滅亡。我們以為是在為自己好，其實是在作惡；我們作惡越多，就越想作惡。由此，邪惡不斷滋長，最終的毀滅離我們越來越近。

弟兄們，讓我們受到感動，讓我們勇敢地走向自釘其上的十字架，將邪情和私慾釘在十字架上，將它們連根拔除。讓我們遠離自憐，燃起自責的熱情。讓我們擁有一顆醫生的心，在必要時，即使是在受人愛戴和尊敬的人身上，也要進行嚴厲的切割和燒灼。我不會向你們展示鬥爭的方法和整個過程。我們要討論問題的實質，一切都會清晰明了，一切都會教給你。在戰勝情慾之後，你的心中就會充滿和平、喜悅和光明，這會激發你奮起與情慾作戰的熱情。從這場鬥爭的一開始，就有光明、平安和喜樂產生，它們不斷成長，不斷提升，直到最後它們獲得了一種平安的內心傾向，天主安息於其中。達到這一階段的人，平安的天主就會與他同在。這樣，十字架就是生命之樹的事實就得到了充分的證明。

樂園裡的生命樹仍在樂園裡。取而代之的十字聖樹在地上被立起。兩者的目的是一樣的：人若吃了，就必生活。來吧，用你的嘴唇緊緊咬住它，暢飲由它而出的生命。當你摒棄自憐，熱衷於將自己釘在十字架時，你就會緊緊把握住十字架；當你與情慾作鬥爭時，你就會開始暢飲其生命。每戰勝一次情慾，就等於從賦予生命的十字架上獲得了生命的汁液。越是常常這樣，你的乾渴就會越快消解，充滿生命。將自己釘在十字架上的特性多麼奇妙！它看似除去了某物，但在除去的同時卻賦予了生命；它看似切除了某物，但在切除的同時卻給予了生命；它看似殺死了某物，但在殺死的同時卻賜予了生命。它不是別的，就是基督的十字架，藉著它，死亡被踐踏，生命被賜予。這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啊──但要付出巨大的努力！第一步就是要勞苦──第一次戰勝自己，鬥爭的最初決心。以後，無論戰鬥中有多少衝突，都會變得越來越容易。熱情會越高漲，你對如何戰勝敵人的認識就會越深刻，敵人也會越來越弱。就像在一般的戰鬥中，士兵們只是害怕開始，後來就不再害怕了，因為一切對他們來說都變得容易了，屬靈的爭戰也是如此。只要開始，戰鬥就會自行升溫，變得容易起來。然後，戰鬥越激烈、越令人興奮，戰鬥結束的時間就會越早，和平就會越近。沒有足夠的力量開始呢？祈禱吧。主會賜予你力量。多想想停留在情慾中的危險，這樣你就會鞭策自己從情慾的黑暗中走向自由的光明。你要使自己感受到情慾的折磨，就會對情慾惱火，渴望擺脫情慾。但最重要的是，在主面前承認自己的軟弱之後，你要起來叩響主仁慈的大門，大聲呼救。幫助就會到來！主會注視你，祂眼中的光芒會燃燒你心中的自憐，點燃你的熱情，勇敢地武裝自己，對抗情慾。如果主與我們同在，有誰能反對我們呢？

主啊，祢是這場較量的裁判者，祢激起我們的熱情，使我們投入到與情慾的鬥爭中去，求祢賜予我們力量，使我們在祢十字架的旗幟下，打那美好的仗，並仰望你──我們信仰的創始者和完成者（希12:2），祢藉著十字架為我們建立了救恩，並因此賜予我們生命。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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